肖禹换衣服花了点时间,他的动作将宿舍没睡的人都惊醒了,老大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肖禹笑了一下,“没事,就有个亲戚生病了,我去看看。”他套好T恤衫牛仔裤,头发都没正经梳,只用手指理了理,就揣上了手机出了门。
学校管理的不算严格,他出了校门,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旁边,车门边还站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到他迎了上来,叫了声“少爷”,又为他拉开后车门。肖禹眉头皱了皱,迟疑了一下,想着自己刚刚没问地址,就还是坐了上去。
中途一句话都没有,肖禹看着车驶出了市中心,往郊外走,便知道目的地在哪里。果然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一座农庄样式的建筑物面前停了下来,司机利索的给他打开了门,带他往里面走。
这里面积很大,原本是宁静的夜晚,人却不少,来往的人一个个脸色全绷着,相比起来肖禹倒是很放松,脚上穿着的还是一双在超市随便拿的拖鞋,仿若是来逛夜市。
司机只把他带到前厅,就换了一个穿着更严谨年龄更大的给他带路,对他的称呼也是“少爷”,走了一段七歪八扭的路,就到了一座现代化建筑面前。这里的人更多,进进出出的,大多穿着白大褂。肖禹被带了进去,里面俨然跟医院一样,灯火通明,巨大的玻璃窗里面,摆放着许多他说不清名字的医疗器械,而中间的病床上,正躺着他的亲生父亲——肖振奇。
带路的人停住了脚步,用不卑不亢的语气道:“少爷请在这里等待,我先进去请示。”
肖禹“嗯”了一声,视线却一直落在不远处的病床上。他在十五岁前对这个父亲印象不深,毕竟之前见过的次数可能都不超过十次,但他知道他是有父亲的,而且还存活在这个世上。他记忆中这个男人是很高大威武的,每次来都能将他稳稳的抱起来放在肩头,让他骑着满屋子转,留下难以磨灭的欢声笑语。
那时候他把这个男人当成景仰的对象,并且努力想长成跟他一样的男人,如果不是拆穿了他的真面目的话,他兴许到现在都还会无比的崇拜他。
但他现在看到躺在床上满脸灰白气息的男人,心里却如止水一般平静,所剩的,大概只有唾弃,连怨恨都不存在了。
带路的人说的“请示”,却不是请示肖振奇,而是岑冰。肖禹看到岑冰从外面走进来的身影,垂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岑冰长的不算特别高,只有一米七七,但他无论走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毕竟那张脸实在太过出众,眉眼骨相没有一处差的,组合在一起,配合着他清冷的气质,显得非常有韵味。而他又是个会收拾自己的人,身上的衣服永远那么合适,让他整个人显得笔挺、干净、充满惑人的魅力。
他走过来时对上了肖禹的视线,目光中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样,即使三个月前他们还做爱了。
他走到肖禹面前站定,先往病房里面扫了一眼,才道:“我先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等。”
肖禹有些不耐烦,语气就有点冲:“我没什么耐心。”
岑冰又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像是在安抚,“很快的。”
肖禹撇了撇嘴,“一起进去,要是他没那么快死,我就走。”他没等岑冰答应就往里面走,岑冰没阻拦,而是跟了上来。
病房里的仪器在“滴滴”的响着,还有几个医生正在检查,肖禹懒的看也看不懂他们正在做什么,他径直往病床那边走,每靠近一步,就能更清楚的看清肖振奇那张病容。其实肖禹不太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病,只知道是心脏病,做过换心手术,但没用,排异现象持续不断,即使他有钱,也只能多维持两年寿命。
等肖禹走到病床前,就彻底看清了肖振奇那张脸。
肖振奇没发病的时候是很帅的,五官英挺,身高一米八五,浑身精壮结实的肌肉,非常的有男人味。疾病能折磨的一个人面目全非,这句话放在他身上完全适用,他现在瘦骨嶙峋的,只有一张脸胀的厉害,眼窝深陷,脸色呈不健康的紫色,呼吸间喷出大量的白雾在氧气罩上,足以见得他现在光是活着都有多困难。
肖禹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岑冰跟那几个医生交流,医生们很快都出去了,一分钟内其他人都从病房里消失的干干净净,岑冰便又弯下腰去叫肖振奇。
他声音平稳,那抹沙哑却更浓了一点,听的肖禹不太舒服。片刻后,肖振奇终于睁开了一条眼缝,棕色眼珠里的光芒慢慢的汇聚,最终落在肖禹的脸上。他平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像是要举起来,只是力气不够,最终还是没有成功举起,肖禹也没想过要去握住。
他根本不想碰这个人,也不想再叫他一声爸爸。
他嫌恶心。
肖振奇却明显很高兴也很兴奋,脸上甚至还挤出一个笑容来,喘息着叫了声“小鱼儿”,喉咙里像含着痰一样,“你来看爸爸了。”
肖禹冷漠的看着他,“他说你要死了,我就来了。”
肖振奇喘了一大口气,脸上的笑更浓了,“我是要死了,死前能看到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