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喝一口?”沈清和把白瓷勺子递到钟瑞唇边。
钟瑞半阖着眼,摇摇头,但看沈清和忧心的样子,还是喝了下去。
沈清和见状也不再勉强,其实除了粥,他还带了一些别的吃食,都是好克化的。但钟瑞如今连粥都吃不完了,那些东西也就没有必要再拿出来。
钟瑞伸手拍了拍沈清和,安慰道:“我没事。”
但这话听着实在是有气无力,沈清和只能勉强笑笑,并不回答。
他们沉默着,最后还是钟瑞先开口,“清和,你不要自责,人都抓住了。”
“可是……毕竟是我的疏忽,才让人把毒放在粥饭里。”
“这怎么能怪你,再说……我马上就好起来了。”
好什么?沈清和撇过头不去看他,那日刚送过饭,钟瑞刚吃了一口就吐出来,嘴角还挂着血。揪着自己的袖子说了半句“你多小心……”就晕死过去。吓得沈清和僵在原地,牢里也乱成一团。
但幸好钟瑞吃得少,大夫给救回来了,还判断出毒是云疆的。钟家被关进来的名头就是违禁贩卖云疆海玉,一家人在牢里整整齐齐,谁又会毒自己人?
于是开始查,毒是白管事下的,但毒药是赌坊追债时落下的,赌坊是金家开的。
后来钟瑞院儿里的小妾香玉偷东西要跑,被下人抓住了,搜捡包袱时发现一个白色挂蓝的镯子,是用海玉伴生石做的。且还搜出一盒形状特殊肉色脂粉,那是香玉用来遮掩脸上孕痣的。没错,香玉还是处子。
那便接着查,香玉所在红袖阁有一半是金家的,镯子也是金家大公子送的。这样顺藤摸瓜,又有沈家一力接应,最后终于查出幕后真凶,钟家也洗清冤屈。
只是钟瑞身体仍然不好,在床上昏睡了三天三夜才有意识,整个人也瘦了一圈,之后便一直卧床将养。而且他吃得东西一直很少,直到沈清和应了要求,亲自熬粥,他才多用一些。
小小一碗粥,只是饭前垫胃的量,但钟瑞仍喝不完。
钟瑞看沈清和还是不说话,吃力地要坐起来,沈清和见了赶忙去扶他,却被钟瑞握住手。即使在病中,钟瑞的手仍比沈清和的要大一圈,且带着干燥的温暖。
“清和,我一直对你不好,成亲之后你受了不少委屈。”
“算起来直到入狱,我们才好好说上话。我有时就在想,若是我当时脾气好些,和你多接触,我们……一定会很好的。”
沈清和低着头并不搭话,但是也没有把手抽出来。
钟瑞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接着道:“如今说这些也无益处,我只希望你过得开心些,怎样都好……我们和离吧。”
沈清和震惊地抬起头看着钟瑞,钟瑞看着他,觉得这幅情景莫名熟悉。当时听说官差抓了父兄时,他正好在外面,伴着百姓们的闲言碎语,沈清和来了。这也对,毕竟他们两家的铺子实在是近。
沈清和问他怎么办,他想了想,写了封和离书。
如今,两幅场景叠在一起,竟是一模一样。
钟瑞不自觉把声音放缓,慢慢道:“说实话,我若是好了,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你走的。但我如今这样……即使从前,你大概也还是讨厌我的。你年岁还小,不如另择良婿,也不至于落个寡夫的名头。”
沈清和听完,气得胸口闷疼,瞪着钟瑞,似乎不知是顺口应了还是直接打他一顿的好。
就在他要说话的时候,钟瑞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惊天动地的,让沈清和只剩下害怕,连忙给他喂水拍背。
等钟瑞平息下来,又扶他躺在床上。此时钟瑞的精神似乎已经很不好了,却挣扎着不肯睡,他拉着沈清和的手,虚弱道:“若是我好了,你肯留下来吗?”
留下来做什么?沈清和并没有问出口,他也回答不了钟瑞的问题。钟瑞要与他和离,他是生气的,钟瑞要他留下来,他……他不知道。
但是钟瑞强撑着精神,不肯睡过去,一定要听他一句,他只好说:“你会好起来的。”随后便抽出手,食盒都忘记拿,慌乱地跑出房门。
钟瑞伸臂无措地抓握一下,又失望地收回来,整个人没骨头地缩在被子里。
万全这时候敲敲门,两长一短,然后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番才进屋。
“少爷,买回来了。”万全举着手里的食盒讨好道。
钟瑞叹口气,利索地坐起来,先是拿过小几上剩的那半碗粥,咕咚咕咚两口喝完。然后看着万全掀开盖子,里面是城西卖的最好的牛肉面,钟瑞特意嘱咐过加双份肉,不要青菜的。
盖子一打开,牛肉面的香气就飘散开来,最上面码了厚厚一层的肉片,又加了醋和葱花,让人闻着就胃口大开。
钟瑞此时也不管那一腔愁绪了,先吃饱了要紧。
万全则一边替他望风,一边随口问道:“您慢点儿……还是应该给您买个大碗的。”
钟瑞一气吃下去半碗,又喝了几口汤才缓过来,得空回他:“你傻啊,我越生病越壮不得让人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