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旅行的最后一站是沙漠中的不夜城,拉斯维加斯。
他们前一晚住在洛杉矶,第二天等习轩慕睡醒,商涵启陪他去楼下吃brunch,随后开车出发去赌城。
路上四个多小时,商涵启开得不快,中间在加油站停了一次。出Bastow之后,道路两旁的房屋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广袤的沙漠,巨型的岩石和一望无尽的高速公路。
夏季的内华达州,气温酷热干燥,虽然车子里开了空调,直射的阳光还是给皮肤渡了一层不烫人的灼热。习轩慕后半程有些晕车,冷风吹得他头痛,胃里不舒服,想吐又一直忍着。
商涵启车里备了水,让他吃了晕车药。习轩慕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按在胃上,身上盖了条薄毯,他闭着眼睛,细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看起来有些可怜。
他这段时间被商涵启养得很好,几乎没怎么生病,旅行也是散散漫漫,走到哪儿是哪儿,每天吹着海风闲暇惬意,整个人气色好了不少。现下突如其来的难受,不知怎么的就多了层委屈的意思。
商涵启看着又是说不出的心疼,握着习轩慕垂在一边的左手,轻轻安抚他。
车子经过着名的“Welcome to Fabulous Las Vegas”路牌,习轩慕精神稍微好了些,也可能是药效终于发挥了作用,他探着头看窗外的景色,越过沙漠,路边再次出现了高大的棕榈树,许多游客聚集在路牌底下拍照合影。
路牌比想象中小一些,白天没那么起眼,但依旧是电影里热闹喧嚣的样子,复古的霓虹灯闪烁,预示着这座奢华城市的纸醉金迷。
商涵启酒店订在Venetian,位置靠近中央大道,出行很方便。他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住这里,只是随便走了走,酒店大堂和塔楼有许多意大利艺术家的壁画,圣马可广场的蔚蓝色天幕和威尼斯小船也很有特色,他想习轩慕应该会喜欢。
停好车,商涵启去前台办入住,习轩慕听不懂那些,把证件递给他,自己乖顺地站在一边。
商涵启拿过习轩慕手中的相机包,转头温柔地问:“还难受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事,就是有点累。”习轩慕恹恹的,晕车的不适感没有完全消逝,不过很快他被屋顶的壁画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望着周围的装饰。
“等下到房间先量个体温,休息一会。晚一点陪你逛逛。”商涵启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商涵启这动作做得自然,带着点宠溺的意味,在旁人眼里是说不出的暧昧。习轩慕和他亲昵惯了,身体全然不抗拒,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却也不愿意深想。
想多了,总有一些情绪让他觉得烦躁。
习轩慕十六岁开始被禁锢在一个地方,商家既是他的保护伞,也是他的樊笼。他在岁月的温室中如菟丝花般扭曲成长,依附于丈夫,依附于儿子。
和商涵启在一起,严格来说,更像是习轩慕被照顾着。商涵启的强势与稳重让他觉得安心,不由自主地靠近。他不用战战兢兢地看人脸色,不会在深夜冰冷的房间孤独醒来,他的小性子会被包容,悲喜有人分享,他想到的没想到的商涵启全都会为他妥帖地打点好。
不仅仅是这些。
他钦慕商涵启的才华,热情与朝气,自由无畏,永远耀眼;他贪恋商涵启的温柔,渴望这个男人深邃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他享受被爱,被在意,被细致地照顾,被稳妥地保护。
他的情感在日积月累中变得不再纯粹。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与商涵启相处时,会无意识地配合做一些商涵启喜欢的事。
商涵启偏爱他头发长一些,时常用骨节修长的手指撩起他耳边的碎发,轻轻给他戴上耳机听音乐;商涵启喜欢他穿浅色的衣服,看起来更有活力一些,带着不谐世事的懵懂和傻傻的天真;商涵启热衷对他做一些亲昵的小动作,像是撒娇,不含情欲。
于是他留着微长的头发,柜子里四季的衣服都是温暖的米白;于是他在商涵启握着他的手时,总是表现得很平常、毫无异样,尽管他心脏鼓动得很快,耳垂悄悄染上了霞。
习轩慕不愿看到商涵启眼中有一点点失望,他希望商涵启开心地笑,万事皆顺遂,得偿所愿。
他渐渐意识到他和商涵启的相处模式绝非普通父子。
是他先变得复杂。
他没有开口的资格,没有结束的权利。
他站在舞台中央,穿着华服,配合演出。等到灯光暗下,这一幕结束,主角匆匆换完衣服,再次戎装登场,他便静悄悄离开,站在观众席的末排遥守相望。
他也有快乐,只是偶尔会有些累。
他试着在失去前学会习惯。
……
商涵启拿了房卡和习轩慕上楼,行李已经送到房间,习轩慕取出换洗衣服,简单冲了澡,在床上躺了一会。
再醒来已经临近八点,暮色渐沉,华灯初上。拉斯维加斯的夜,只会比白天更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