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非父,亦非兄,师出要有名,名正则言顺,否则易生万千龃龉,伤人伤己,又如何护着她?”
定虚大师回头看看他拧紧的眉头继续道:“因爱生贪,继而生妒,求之不得,故而生怒,众生皆求爱,却不知爱的背后往往跟着许许多多的执念,执念愈甚,便愈显出爱的底色来,执念太深剑走偏锋,所求皆空;若在执念里还能小心翼翼,不仅护着她,也护着你自己,才有继续走下去的路,否则,便是有移山的精神,也求不得了。”
沈时失落,难掩痛苦:“或许我已经伤了她,也伤了自己……”
“这世上能造成这样后果的, 是否仅你一人?”
沈时抬眼,定虚大师笑而不语,留他细品。
“大师……”
定虚大师回过身来继续往前走:“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跟着赫洲便是舍了自己半条命,却又在情爱一事上这般苦闷怯懦,你只知自己犹豫不敢上前,可曾想过她为何也只字不语?”
“原是我的犹豫伤了她。”
定虚大师站定,看着一处飞檐,目光深远:“孩子,众生的幸与不幸都在那七情六欲上,堕入情网并非善事,却能让人,成为人。人从来就不求一生无过,心静如水,这人生八苦、万千情欲又何尝不是幸福?你前半生看着轰烈实则寂静,后半生才是你真正的人生。”
沈时心下触动,想起与秦念认识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陌生的情绪越来越多,烦闷无解却又十分鲜活。他在她面前犹豫软弱,不像自己,却又甘之如饴。
正当他好奇定虚大师今日为何说得这般准确时,却听得大师咳了两声,声音显出苍老:“今日若无事,便去看看你的老师吧。”
沈时一愣,看了眼时间:“今天是老师的生日,这天他从不见人。”
话毕,他看出定虚大师的背影僵住,半天不闻呼吸,良久才细细与自己低语:“十多年了竟还如此,又是何必?”半晌,才微微叹气:“那,便罢了。”
沈时从未觉得半山寺苍凉,也从未觉得定虚大师老态,他方才的叹气很轻,却又悲凉至极,仿佛瞬间过完一生,无力回天般的凄凉绝望。
猛然想起秦念,竟然有种重生之感,幸好,他还来得及。
下山的时候,定虚大师随他行至山门,沈时行礼作别,定虚大师又开口:“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佛祖希望众生也能对自己坦诚,沈时,切莫因爱而否认爱,若到了追悔莫及的那一天,便是佛祖,也渡不了你。”
沈时没有明白这话的深意,辞别定虚大师便下了山。
定虚大师在山门前看着这个年轻人步下台阶,背影坚定,每一步都毫不迟疑地奔向爱。抬头看了眼天色,尚未迟暮,天光很好,尽是希望,只是深冬树色灰蒙,院中的春意更是要等上好几个月。
沈时又回到秦念学校门口,自从那次拿到了她的课表,他竟烂熟于心了,周二的课一直排到傍晚,六点一过,他便给秦念发消息:“吃饭了吗?我在门口,我们出去吃?”
结果信息迟迟没有回复,沈时免不得焦急,刚要打电话,就看见她和温禹并肩走出校门,三人突然站定,秦念先走过去,温禹随后。
“沈先生不忙?”倒是温禹先开口,彬彬有礼,不卑不亢。
沈时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眼神却始终不离开低着头的秦念,刚要跟她说话,她却主动抬手抓住他的衣袖一角,紧紧捏着。
她在求救?
沈时瞬间明白了她的小动作,伸手一览,将人带进怀里搂紧,看向温禹:“谢谢你送秦念出来,改日再见。”
秦念全程不说话也不抬头,沈时那样说了,她又不拒绝,温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看着秦念温声道:“需要帮忙就打电话给我。”
秦念点点头,还是不肯说话。
沈时带着她离开,一路上秦念竟然也没有挣扎,他惦记着她身上的伤,不敢走太快,走到车旁边轻声问了句:“坐后排?”
她点点头,沈时扶着她慢慢坐稳,单膝跪在后排座椅上,抚了抚她后脑:“如果不舒服就趴着。”
秦念也不看他,只是点头,结果车子没开出去多远,她竟然在后排趴着睡了,沈时把车内温度调高,让老方做了几道菜打包好他带回家,下车的时候秦念叫不醒,他干脆脱了外套包住她,将人抱回了家。
怎么会这么困?沈时担心她怕不是昨晚折腾的发烧了,把人放到卧室的床上试了试温度,果然有些热,刚要给她脱了衣服,她却醒了过来。
“主人……”
沈时心里一软,摸了摸她的额头:“我在。”
“我不想和他出去吃饭。”她的声音很软很轻,像是受尽了委屈又不敢说话。
“和谁?”
“温学长。”
温禹对她的心思掩饰的不错,但是个男人都能看出来,怕是只有她还不知道。
“我可以和他讨论论文,但是不想和他一起吃饭。”秦念竟然有些委屈,眼圈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