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爬山,她爬不动了,我们就轮流背着她。就是在爬山的时候,我父亲说漏了嘴。他说,哥哥把念念打疼了,念念一会儿让哥哥背着,就去打回来。”
“我当时走在他们前面,风也很大,却还是清清楚楚听见她说话。”
都快过去二十年的事,自己的妹妹当年说的那句话,本该随风散了,可他却总能在黑夜里清清楚楚地听到。
她说……
她说,哥哥是好人,哥哥给我买了很多书,还教我写字,哥哥不会打念念。
“我们后来试探过,这件事她是真的忘了,甚至就连自己被弃养过的事也忘了,但是她对我的怕,却永远留下来了。”
遗憾就是遗憾,错手伤人,无法回头。
“我知道,我给她的生活费,她除了交学校里的费用,其他的,她能不花就不花。也许是那年伤了她的心,也许是给她留了阴影。说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清楚。后来,我也身不由己,和她之间说的话也越来越少,这些事,也就不再提了。她在国内过得好就行了,我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件事耿耿于怀。”
“她那天说,因为看到我杀人,她才怕我,也只是说对了一半。她是从那年之后,对我更加疏远的。”
说到这儿,他不轻不重地捶了沈时一拳:“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那么对她。”
沈时也回他一拳:“你确实,脾气不怎么好。”
“咱俩有什么区别?刀尖儿上舔血的日子过久了,谁还能温言细语。”
“养她这么多年,我不够尽责,但也不算亏待。她半路而来,我们之间又没有血缘,很多事情,我只能点到为止。有时候想想,和她保持距离,除了能保护好她,在很多事情上,对她都好。”
夜渐深,虫鸣渐次稀疏起来。
秦岸川叹了口气,叫他:“沈时。”
沈时一笑,猜到他要说什么。
“我其实并不愿意让她和你在一起,某些层面来说,你我是一样的人,根本不懂如何对一个人好,尤其是如何对一个姑娘好。”
沈时仍旧淡淡地笑着,看向远处的灯火,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光里,有那么一盏,是为了等他才亮起来的。
其实秦岸川没说错,他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姑娘好。尤其是在了解了她的过去之后,他甚至不敢去回忆五年前,对她做的那些事。
他见过她的懦弱胆怯,也目睹过她的骄傲不屈。
可是,她的坚强与脆弱,从来都不合时宜。
一个无论坐在什么地方都自觉是错的人,叫她怎么可能不慌张?她除了逼着自己坚强,也无路可退。
而他,从未抚慰过她的这些慌张,甚至一次又一次,将她悬至情绪的边缘,又让她自己舔舐伤口。
他突然想起什么来,问秦岸川:“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难得有你想不明白的事。”
“五年前,你在我这里已经耗了太多耐心,以你的性子,那个时候我若一直不松口,你必定会强逼我,为何中途却突然停下游说我进猎鲲?”
秦岸川一顿,半晌没说话。
可是就在沉默里,沈时几乎快要窥破这个秘密。
“她果然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真的是她。”
秦岸川点头:“除了她,谁还能让我改变主意。”
“当年文氏集团有把柄落在我手上,我也被其他事情牵住了精力,游说你不成,我本想让文氏来做这件事。然而事情凑巧,文氏的千金和秦念之间又有过节,一来二去,她被人栽赃作弊,忍气吞声,又来求我,不准让你进猎鲲。当时如果不是我叫停,单凭她和文家那个千金交涉,根本不足以拦下这件事。”
“她跟我说,你是她见过的,最干净的人,你不能像我一样,踩着人命过日子。”
“甚至就连她被莫嘉娜绑架后,她还是求我,让我帮你,不要被莫嘉娜伤害。”
他笑得轻咳起来,眉头都拧得紧:“真是杀人诛心,在她眼里,我已经被她划在了不堪的那一面。”
深夏夜风,划过皮肤,也似锋利的刀口,有切肤之感。
杀人诛心。
对他,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