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忘记

一直就这么过了好几天，顾辰觉得不能看他的脸，尤其是眼睛，不能跟他回话，最好保持距离地坐一起，平时都不用碰面。就是“安静”的几天里，耳边就只有他喊自己的声音，也不说事儿，就喊名字，还喊几个，还逮着空儿就喊几句。

白扬没有腻，顾辰也没有恼。

白扬知道顾辰没有阻止他，就是默认了。

顾辰听着白扬的声音柔和悦耳，不吵人。

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班里悉悉索索的收拾书包，顾辰看他做题认真。张嘴顿了顿，还是说道，“我去实验楼那儿等你。”然后就打铃了，顾辰起身和其他人一起走了出去。

白扬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不可能吧，约自己了？心想，让你这几天不理我，等着。然后几分钟写了最后一道题，伸了伸懒腰，就起身出去，朝实验楼走。

顾辰很乱，自己把人叫到这里干嘛，不对，自己叫人来干嘛。

白扬过来的时候看到顾辰叼着一支烟，坐在台阶上，一只长腿伸着，上身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白扬走过去靠近顾辰坐在他旁边，离他很近，抱着腿侧头看着他，跟他一样在阴影里，只是他没有烟，他也不会抽。

顾辰吸了一口烟，侧过头吹在他脸上。白扬一下被呛到，挥手拍散烟雾。一只手伸到他的肩膀上搭着。他又坐回原样。

顾辰就这样自然搭着他，没有看他，不管白扬灼热的视线，直接开口道，“你很能打，我欣赏你。小时候的事，”顾辰顿了顿，继续说，“就忘记吧。”

白扬看他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像是揽住自己，觉得他终于愿意接近自己了，又听到顾辰说的话，直接跌落谷底。

‘欣赏’？

谁他妈的要你欣赏！欣赏他的能他妈的从一中排到七中。还忘记，要忘记什么，忘记你？做不到的，好难。为什么要忘记？这么多天烦自己了？

心里想着万种‘欣赏’、‘忘记’，一遍一遍翻来覆去。顾辰简单明了地用云淡风轻的口气中表达出来的几个字字顿时掀起白扬内心的惊涛骇浪，又在其中不断沉浮，不断拍碎了，又拼起来，又击毁了，换着法子打碎。

觉得手臂下的人很僵硬，一动不动，顾辰转过头，只看到白扬脸色煞白，咬紧嘴唇，眼神空洞，神游天外。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反应，又扔了烟，两只手抓住他的双臂摇了摇，第一次喊了声，“白扬。”

白扬被唤回神，死死盯住眼前的人，眼神冰凉的很，带着若隐若现的愤恨，慢慢开口，似乎竭尽全力压抑着、控制着什么，一字一句道，“为、什、么、要、忘、记！”

顾辰让他忘记遭遇的那些糟心事，而白扬想的是他让自己忘记他安慰自己的事。两个人根本在不同频道里面各自表演，偏偏要同时登上一个舞台。

顾辰看他不对劲，但是还是缓了声音，柔声说道，“过去就过去了，不要放心里。”

白扬突然也抓住顾辰的衣服。白扬觉得顾辰他妈的，真的脑子有病，什么叫过去了。愤怒的烈火燃烧着自己的胸腔，烟尘弥漫堵住自己胸口，说不了一句话，问不出来一个问题，只是死死地咬住牙，眼里透露着怒气，又带点不可思议。

真的，真的那一瞬间，自己想一拳锤死他，堵住他的嘴，让他别说一个字，打烂他的脸，别他妈的让自己看见了有心软的机会。白扬内心咬牙切齿的想着。

顾辰看他这样，觉得自己说的话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就好大会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白扬缓了一会，终究是没下手，镇静下来后就慢慢松开了。顾辰还是这样抓着他。

顾辰看他冷静下来，换了话题，就说，“你很能打，那天见你……我是佩服你的。”实际上他在巷子里看到白扬的时候就被惊艳了一把，本来长得很不错，那样气喘吁吁的站在破碎的光影里看起来危险，迷人，很挑动人心，很挑动顾辰的心。

白扬好一会没说话，听了‘欣赏’，现在又来‘佩服’。心里难受，缓了一会，又说，“那我们约一场。下周六，汉阳路格斗俱乐部。”

顾辰抿着唇，思考了一会才说，“好。”

“上午九点半。”说完白扬就挣开他的手，起身走了。

看着白扬快速离开的身影，像是在生气一般。顾辰不知道为什么白扬生气了，他也没说什么啊！顾辰想不明白过会儿也离开了。

是一场不愉快的“约”。

白扬走在路上怒气冲冲，妈的，忘记？忘记！我要是能忘记还来找你，还用你说。

回到家，爸妈都还没睡，正开着电视聊工作，他们有时候就这样，边聊边等白扬回来。

看到白扬皱着眉，问他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是生活上的还是学习上的，又问有没有被欺负，多问几个问题，而不是简单三个字“怎么了”就可以撬开少年的嘴。

爸妈总会这样问，问的仔细，然后自己就会开口说，对家里不隐瞒，所以才能在那么恶心的事儿里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