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曹延轩在左首太师椅落座,纪慕云垂首走到自己平日的位置,珍姐儿带着弟妹上前给两人请安,妾室请安,仆妇亦来请安。
不多时,两位主子并肩而座,姐弟三人依长幼而坐,妾室们立在一旁。彼时盛夏,尚不到正午,暑气已经顺着门窗透进来,曹延轩看看屋角冰山,“近日炎热,冰存的可够?若是不够,可多置办一些。”
答话的是珍姐儿。不用说,做为嫡长女,曹延轩和七太太有意让她经历一些家务,嫁出去就更稳当了。
珍姐儿很有当家做主的劲头儿,“女儿问过了,库里的冰足够,我们家人口少,换成东府,就得到外面采买了。”
曹延轩满意地点点头,“东府那边,你三伯生辰是怎么安排的?”
说起来,东府这一辈长子在京城,二爷在外地,府里由三爷、三太太执掌家务,本月二十四日是三爷生辰。
“前日女儿随娘亲去东府,三伯母说,和三伯父商量过了,请一请亲戚朋友,交个戏班子,家里摆几桌酒乐一乐。”珍姐儿一五一十地,“女儿和娘亲商量了,从库房里给三伯父挑个礼物。”
曹延轩嗯一声,考较女儿“去年送了什么?”
珍姐儿是准备过的,“去年送了一个古董香炉,花了六百两银子;前日舅舅家送了珊瑚盆景来,一盆大些,四盆小些,娘说,打算把小些的送给三伯父,再送些别的。”
七太太嫡亲兄长王丽华考到三十余岁,儿子都快娶亲了,依然是个举人,在“继续考进士”和“死心了”之间举棋不定。王丽华岳父在福建做官,送了不少特产回金陵。
曹延轩喝口茶,“去年是去年,今年你三伯父四十岁寿辰,是个整日子,礼需得比往年重一些。”
父女两人商量,决定在内院库房看一看,再到外院库房寻找。
“下月就是您的生辰了。”珍姐儿又说,兴致勃勃地“爹爹,我们叫个戏班子,请三伯父三伯母五伯父五伯母过来吃饭,好不好?”
曹延轩笑道:“就知道玩。字练得如何?”
五月初一,珍姐儿字写的不过关,被他手把手纠正一番,留了功课。
现在说起来,珍姐儿撅着嘴巴,伸出右手“爹爹~人家手都写疼了。”
众人捧场地笑,曹延轩也笑了,“你是当姐姐的,得带个好头--近日读了什么书?”
后面一句话,是对着宝哥儿问的。
宝哥儿比月初多背两首诗,摇头晃脑地当众吟诵出来,着实可爱。轮到媛姐儿,起身恭敬回话“这几日没有练琴,做做针线,练了练字。”
曹延轩温声说:“甚好,做事不能一蹴而就,慢慢来。”
媛姐儿连连点头。
说一会儿话,时候不早,程妈妈指挥仆妇,把早饭摆上来。
七太太用帕子按按唇角,忽然说一句“姑太太前日来了信。”
曹延轩点点头,言辞甚是和蔼,“正是,给我也去了信。”
七太太挥挥手,“姑太太听说府里添了新人,赏了见面礼下来。”
立在最末的纪慕云听到这里,微微一愣,见丫鬟秋实捧了个红漆托盘走向自己的方向,忙上前一步,见托盘里放着个红漆雕花鸟盒子。
“收着吧。”七太太闲闲地,“下次见到大姑太太,记得道个谢。”
日后大姑太太回娘家,要见的是弟弟、弟媳和侄子侄女,真见她一个妾室,才是闹笑话了。
不过,纪慕云不打算、也没胆子当众纠正主母的语病,认认真真道谢,惹得两位姨娘羡慕的目光。
傍晚回到屋里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赤金一点油簪子,一对金丁香,一对赤金镯子。
“姑太太真是大手笔。”纪慕云拿起金丁香,在灯前细瞧,“妾身可发财了。”
还好,曹延轩没说什么“给姑太太道谢”的话,“给你就收着吧。”
盒子很精美,不大不小的,纪慕云摆弄着,决定放自己的镯子。“老爷,姑太太离我们这里远吗?”
曹延轩悠闲地靠在床头,随口答,“在武昌。”
“鱼米之乡啊。”姨丈没在湖广做过官,不过,姨丈麾下一位姓苏的举人、得力幕僚是湖广人,连带纪长林对湖广十分熟悉。“好地方。”
能在湖广武昌这种要地任职,不用说,姑太太的丈夫也是能干的。
曹延轩颇感兴趣,“你去过?”
她摇摇头,照实说了,“听成熟地方了。”
金丁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撞击她线条优美的脸颊,在烛光下像两只嗡嗡作响的金蜜蜂。
曹延轩静静欣赏,伸出手臂,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张嘴含住耳垂
三爷生辰那日,西府五位主子早早离府,喝三爷寿酒。
偷得浮生半日闲,纪慕云在自己屋里做衣裳。
冬梅劝“不如找两位姨娘说说话”,她没吭声:于姨娘不爱说话,说起来就是媛姐儿的事;夏姨娘平日话长的很,见到她却眼里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