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不知什么时候靠在杏黄色绣葱绿花枝大迎枕上,正打哈欠呢。
纪慕云欢喜地走过去,又回到炕桌端茶壶,“爷,您觉得怎样?想吃些什么?”
一杯暖洋洋的热茶下肚,曹延轩双眸炯炯,纪慕云拍一拍蓬松柔软的迎枕,令他靠的更舒服一些,“紫娟姑娘昨晚来说,您喝了不少酒。妾身想让您多睡一会儿。”
曹延轩笑着摇摇头。这个小小的举动让他有些不舒服,慵懒地躺回原处,伸开四肢。“早就到了起床的时辰”,又问“什么时辰了?”
纪慕云便答“申时一刻。”
他自幼“闻鸡起舞”,雷打不动黎明即起,没有赖在床上的习惯,用胳膊撑起身体,一时间,头脑中有些昏沉。
纪慕云忙说“您等一等”,端来清水,服侍他洗了脸,用青盐刷牙,拧了湿帕子,替他擦洗脖颈。曹延轩敞开衣裳,舒舒服服躺着,待她擦到腰间,直接擦到大腿,伸手摸摸她下巴,笑道“下面不管了?”
纪慕云红着脸,端起铜盆走了,回来的时候端着红漆托盘,摘了窗户上的布,把插着两朵粉红木芙蓉的天青色瓷瓶从炕桌放到床头,替他轻轻按摩太阳穴。
半碗牛乳蛋羹、几枚蜜汁樱桃下肚,曹延轩舒坦多了。他素来不喜欢熏香,淡淡花香混合着茶香令他非常舒服,不知不觉闭上眼睛,再次醒来已近晌午。
阳光透过窗纱,把世间渲染成温暖的金黄色,纪慕云坐在床头,专心致志地缝着一个靛蓝色的香囊。
他默默看了半晌,轻轻握住她手腕,后者指尖一颤,把针扎在布料上,“您想吃点什么?”
他答“做上回的汤。”
纪慕云答应了,到外面去安排午饭,不多时回到屋里,已经扆崋换了一件海棠红右衽夏衫,豆绿色百褶裙,青丝梳成堕马髻,攒了一朵盛开的芙蓉花。
只见她端端正正福了福,“爷的生辰,妾身还没来得及恭贺,祝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曹延轩哈哈一笑,心情甚好,伸手去扶她,“借你吉言,盼如你所说,来。”
“妾身给爷做了身衣裳。”纪慕云灵巧地避开,回身从黑漆衣柜取出个弹墨包袱,打开是一件崭新的宝蓝色长袍,“您试试看,合不合身。”
曹延轩笑着起身,穿上衣裳到铜镜前一照:衣料是时新的水草团花纹,领口、衣袖锁着一寸宽的湖蓝绣翠竹襕边,针脚细密,式样大方,颜色雅致光鲜,穿出去十分体面。
“甚好。”曹延轩抻一抻衣袖,满意地揽住她,“什么时候做的?爷都不知道。”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看着心悦的男子穿着自己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衣裳,无疑是件愉悦的事情。纪慕云伏在他肩膀,心中又欢喜,又酸涩--不知道其他女人,有没有给他做衣裳?
她仰起头,“不告诉您。”又说“若是您喜欢,妾身再给您做。”
曹延轩抚一抚她黑发,柔声说“别坏了眼睛。”抬手间,右手衣袖落了下去,袖底绣了一丛酒盅大的翠竹,仔细一瞧,共有七片竹叶,正合了他的排行“七”,象征浩然正气、君子风度,也搭配他的日常戴在身上的竹节玉佩。
他心中喜欢,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看,搂着她坐到床边,“媛姐儿昨日送了我一双鞋。”
他穿的家常布鞋,媛姐儿送的鞋自然收起来了。
纪慕云笑起来,“妾身知道,玄色底子,青色花纹的,六小姐做了很多日子。”他神色温熙地嗯一声,“那孩子是个用心的。珍姐儿送了我一个珊瑚笔洗,一个自己绣的扇套,不枉上了那么久的针线课。”
幸好,他没说“其他人送了什么礼物。”
纪慕云笑着问“宝少爷一定也有心意”,曹延轩笑道,“给我画了一副画,有长进。”
说到这里,他灵机一动,拉起她的右手衣袖,发现相同的位置绣着一朵小小的海棠花。
“你是,四月还是五月生辰?”曹延轩问,打量着她挂在腰间的海棠红荷包,“给我说说。”
纪慕云低声说“明年春天。”,想起自己在家中最后一个生辰,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听他问“是哪一天”忽然有些害羞,“到时候再告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