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太太笑道:“嫂子若喜欢,便搬回家去吧。”五太太笑着对三太太说,“看看这个大方劲,你瞧中什么,赶紧说。”三太太却说:“我瞧着珍姐儿好,比我两个儿子都好,干脆,把珍姐儿给我带走吧。”
这话说到五太太心坎,“都说姑娘是娘的小棉袄,一点都不假,姑娘心疼人。”
七太太露出自豪的神色,呵呵笑着,“她懂什么呀,没脚蟹似的,比不上贵姐儿珠姐儿。”
贵姐儿珠姐儿是两位太太的女儿。
“珍姐儿还小呢。”三太太自然谦虚,“我们家贵姐儿出门子之前,和男孩子一样淘气,如今在夫家相夫教子,服侍婆婆,我看着都不敢信。”五太太挤兑妯娌,“可不是,你还拉着我去烧香呢!”
三人玩笑几句,七太太半真半假地,“以后珍姐儿还得两位嫂子照应,我就把她托付给两位嫂子了。”
这话说的有托孤的意思,两位太太见她病着,不好拒绝,也就应承下来“珍姐儿和我们家姐儿就像亲姐妹一样。”
又闲话片刻,七太太露出疲倦神色,两位太太也就告辞,“客走主人安,你好生歇着,有什么事派人来说一声,明日我们过来。”又叮嘱“不必送”,七太太道谢。
门帘一掀,珍姐儿和曹延轩安抚了宝哥儿,一前一后从西次间过来。
短短几日,珍姐儿脸颊瘦了许多,眼睛更大了,“弟弟已经睡了,乔妈妈和连妈妈陪着。娘,你好些没?”
乔妈妈是宝哥儿管事妈妈,连妈妈是奶娘。
客人走了,七太太松快不少,在枕上调整着舒服的姿势,握住女儿的手,“好孩子,有你在娘便放心了。”
母亲手背瘦骨嶙峋,露着青筋,比程妈妈的手还苍老。珍姐儿眼圈一红,趴在母亲盖着的宝蓝色夹被上。
“去吧,去瞧瞧你妹妹。”七太太做出慈母姿态,轻轻抚摸珍姐儿鬓发,“这两天,怕是把媛姐儿也吓到了。娘和你爹爹说说话,你弟弟就在娘这里。”
珍姐儿知道父母要商量正经事了,脸庞在被子蹭一蹭,依依不舍地站起身,叮嘱半日“好好歇着,有事使人告诉我”。离开正屋之后,她没去媛姐儿的院子,回到自己屋里,伏在拔步床里,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如果如果母亲真的一病不起
不不不,不会的,娘只是身子弱,慢慢调理就会好起来。窗外秋风渐起,珍姐儿的泪水打湿了大红绣芙蓉花被面。
七太太却没有女儿这么乐观。
“爷,妾身想让珍姐儿早点嫁。”待丫鬟婆子退出去,她就直截了当地说。
坐在椅中的曹延轩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妻子的意思:按律例,父母去世,子女需服斩衰,守孝三年(实际是二十七个月),期间是不能婚嫁的,便是女儿嫁出去,也得守孝一年。
珍姐儿夫婿是花家二房独子花锦明,今年十八岁,比珍姐儿大五岁,本来两家订好,珍姐儿后年及笄便办婚礼。
万一七太太有不测,珍姐儿就得守孝,到时候珍姐儿夫婿少则十九,多则二十几,房里有通房,万一在未来几年生下庶长子,或者纳了妾,做为女方家里是没办法反对的。这么一来,珍姐儿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理智是理智,做为十余年结发夫妻,他本能地不希望事情朝最坏方面发展,加上舍不得女儿,
当天晚上, 曹延轩歇在外院,屋里冷清清,纪慕云有些不习惯。
冬梅几个来问,“姨娘姨娘, 老爷不在, 螃蟹怎么办?”
香喷喷的、膏满黄肥的螃蟹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纪慕云定定神,问声“怎么了”就明白过来:螃蟹是活物, 在缸里喂食喂水, 养几天就到头了,再往后死掉就该臭了。
还给厨房?厨房还养着几缸螃蟹呢。换成平时, 蒸一大锅请两位姨娘和有脸面的管事妈妈, 热热闹闹又有面子, 如今主母病重,再这么喜庆就是白痴了。
何况, 螃蟹不是萝卜白菜,只有主子、姨娘和得力仆妇才吃得到。
冬梅转动眼珠, “不如问问老爷?老爷爱吃螃蟹,说不定回来呢。”
一点吃食就要请示曹延轩?纪慕云笑一笑, 看一看两人:“还有几只?”
菊香是一一数过的,“还有二十六只, 个顶个的大, 十二只公的十四只母的。”
纪慕云便说,“给四只于姨娘,给两只夏姨娘, 到了给两位姨娘实话实说, 怕东西糟践了, 请姨娘们吃些;再给两只针线房徐娘子,给两只厨房齐管事,给两只紫鹃姑娘。记着,蒸好了立刻送过去,备上姜醋,路上别耽搁了,把话说清楚,怕白浪费东西,请娘子管事们莫要张扬。”
菊香用力点头。
纪慕云又说,“八只养着,勤快些换水;剩下四只今晚蒸了,你们也吃些。”
这就是说,不光纪慕云吃,冬梅三人也能分到一只。
冬梅还好,以前在正屋伺候,尝过螃蟹味道,菊香年纪小,没分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