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纹右衽小袄,桃红色锦缎罗裙,勒着镶红宝石额帕,抱着手炉躺在床上,看着弟弟吃甜羹,见到父亲高兴得满面放光,一下子坐了起来:“爹爹!”
曹延轩忙上前按住女儿肩膀:“慢着,慢着,现在可急不得!”
丫鬟们服侍着,花锦明也扶住她,把两个大迎枕塞在珍姐儿身后。
珍姐儿嗔怪:“大夫让我躺够三个月,婆婆也要我躺着,爹爹~人家褥疮都要长出来了。”
做过四次父亲的曹延轩对“躺着”是有经验的,“既然大夫说了,你便听着,若是疲了,在屋里走一走,记着,得有人陪着。”又问“可有不舒服?想吃什么?”
珍姐儿撅着嘴巴,像小女孩一般撒娇:“爹爹~人家哪里都不得劲儿,什么都不想吃,爹爹~”
曹延轩笑道:“你瞧瞧你,都要当娘了,也不怕锦明笑话。”花锦明呵呵地笑,脸上带着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宝哥儿知道自己要做舅舅了,咧着嘴巴笑个不停,媛姐儿带来自己做的两朵玫瑰绒花做礼物,“回去给姐姐的宝宝做衣裳。”
这话提醒了曹延轩,叫小厮捧上礼物:除了给珍姐儿补身子的燕窝红枣花胶桂圆,还有两个炕屏:“和上次那两个是一套。”
上回的炕屏是牡丹和春柳,这回一个炕屏绣着累累石榴,红彤彤地,象征“多子多福”,一个绣着荷花鸳鸯,又名“满池娇”,送给新婚夫妻最合适不过。
又是纪氏!珍姐儿暗中不屑,当着父亲却笑盈盈道谢,吩咐丫鬟“收起来”。
花锦明母亲、伯母和大堂嫂也来了,还带了两个侄女,热热闹闹一团喜庆。
曹延轩在花家吃过午饭,叮嘱珍姐儿“多多保重”,告诉锦明“让着她一些”,给珍姐儿留下一个装着五百两银票的荷包,才回家去了。
第二日,东府三太太五太太、曹慎夫人芳姐儿结伴而来。
妇道人家好说话,三位太太和花锦明母亲、伯母拉了半日家常,气氛十分热闹,到了珍姐儿屋里,说着她小时候的趣事,送了布料“做小衣裳”,欢欢喜喜走了。
到了严太太,就有点开心不起来了:
“我的儿,还是你有福气,你姐姐那边,快愁死我了。”严太太说着恭贺的话,说着说着触景生情,不由抹起眼泪。
这件事,珍姐儿是知道的:敏姐儿去年年初出嫁,到如今满打满算两年,一直没动静。要不是敏姐儿夫婿兄弟多,敏姐儿婆婆早就耐不住,给敏姐儿夫婿纳妾了。
珍姐儿同情起表姐来,拉住舅母衣袖:“您上回去,不是压下来了吗?”
严太太用帕子擤一擤鼻子。“我能压一回,压两回,又不能压十回八回。幸亏你姐夫是个体贴的,给你姐姐的婆婆说,家里又不是没有通房,纳妾什么的缓一缓吧,没得让人觉得,他是个好色的。你姐姐的婆婆才不吭声了。”
丈夫拿的定主意,媳妇日子就好过了,珍姐儿由衷替表姐庆幸,恭维道“姐夫是个有主心骨的,敏姐姐吃不了亏。还是您眼光好,一下子看准了姐夫。”
这话把严太太说的高兴起来,眉飞色舞地:“你姐夫家里兄弟四个,你姐夫不居长、不垫底,半点不起眼。当初别人说合,我不乐意,还是你舅舅说,见一见没什么不好,我才带着你姐姐去了一趟庙会,不知怎么,你姐姐就和你姐夫看对眼了。”
“没过几天,你姐夫家里来提亲,我问你姐姐,你姐姐只不吭声,你舅舅来问,你姐姐才点点头。后来我才知道,从庙会回来,你姐夫就托人送了吃食,你姐姐也不跟我说,偷偷就给收了。你说说,她多大主意!”严太太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说了起来,“等你姐姐嫁过去,和你姐夫好得像一个人,什么都想着你姐夫。你姐夫有个从小服侍的通房,依着我,进门就打发出去。你姐夫对你姐姐说,那通房爹娘赌钱,兄弟不争气,没地方去,就当给口饭吃,你姐姐心一软,就给留了下来。”
“我听了,狠狠骂了你姐姐一顿,想不到,这回就用上了那通房,要不然啊,就得给你姐夫纳妾了。”严太太长吁短叹地,有点后怕:女婿让那通房喝避子汤,便没了后患;若纳了妾室,就有了庶长子,女儿还有什么好日子!“等过了年,我还得去庙里拜一拜,我的儿,你这么快有喜讯,可有什么秘方?去了什么寺庙?请了什么符?”
后来的事情,珍姐儿记不清了,送走舅母后,恍恍惚惚地躺在帐子里,阳光一寸寸在卧室青砖移动。
花锦明进来一趟,见她精神不好,便派人叫大夫,又请花太太过来。
她说“不用了”,可大夫还是来了,把过脉说“心神疲倦”,花太太问了珍姐儿屋里的丫鬟,告诉花锦明:“见客太多,累着了,让媳妇好好养着吧。”
花锦明便吩咐,“父亲来过了,两位伯母和舅母也来过了,其他人便缓一缓吧。”叮嘱下人“安静些,莫吵到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如今,自己不仅仅是曹家四小姐,也是花家二少奶奶了。
珍姐儿在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