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由大管家的儿子曹秉寿送了过去,三月九日收到了回信。
就像他猜测的,王丽华听说曹延轩“不打算另娶,扶正纪姨娘”,顿时喜从天降:
王丽华夫妻和王丽蓉一样,怕曹延轩娶了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做续弦,一口气生几个儿子,珍姐儿是嫁出去的姑娘,花家又落魄了,说不上话,到时候宝哥儿人单势孤,在家里被排挤的没地方站。
曹延轩今年三十余岁,到死的时候,家里的财产早被续弦和后面的儿子瓜分殆尽,留个空壳子给宝哥儿,有什么用?
纪姨娘是王丽蓉亲手选的,虽生了儿子,却是小妾扶正的,父亲弟弟是秀才没错,什么时候、能不能考中举人进士还是未知数,宝哥儿媳妇的父亲最次也是个二甲进士。这么一来,纪姨娘对上宝哥儿的媳妇就没有底气,占不了上风。
再说,王丽华夫妻到西府的时候,见过宝哥儿和昱哥儿亲亲亲热热的,就算纪姨娘再生了儿子,有昱哥儿在,就不会和宝哥儿搞得太僵。
纪姨娘已经二十多岁,生了儿子,过两年新鲜劲过去,在曹延轩面前有多少体面还说不准,比娶进一个年轻貌美、官宦世家的续弦强多了。
王立华夫妻一商量,觉得这件事情好得不能再好,二话不说,立刻写了同意书,又为防万一,到官府报了备,把信送了回来。
顾许之目光一扫,就把整封信看完了,脸上满是喜悦,喊来纪慕岚“给你姨母送去”,拍着曹延轩肩膀,亲热的不能再亲热:“一来一回地,劳动七兄大驾,小弟有不当之处,还请七兄看在家母和舍妹的份上多多担待,来,小弟自罚三杯。”
有这样的亲家也不错,有实力有手段,关键是有心,曹延轩欣然入席,两人对饮起来。
后宅正屋,米氏认认真真看完了信,给杜茹英读了,“娘,确实是云姐儿说的日子,送到官府报过备的。”
杜茹英眼睛不好,东西看的模模糊糊,却能看到信纸上的大红印戳,顿时心花怒放,“云姐儿是个有福气的,十岁那年在庙里算过,命里带富贵,有两个儿子,能活到郭子仪的岁数。”
郭子仪是唐朝平定安史之乱的臣子,活到八十岁,被后人传唱成《醉打金枝》和《满床笏》。
坐在炕角的纪慕云汗颜,幼年不懂得,现在想起来,那座寺庙不是什么千年古庙,高僧大概是想姨母多布施些银子
她如今是犯了错的,耷拉着脑袋,动也不敢动。
杜茹英已经和米氏夸奖起曹延轩来:“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再好,一门心思糊弄你,谁受得了?只有踏踏实实的,有什么说什么,才是过日子的人。”
不用说,曹延轩和顾许之的对答,有纪慕岚传话,屋里三个女子知道得一句不落。
米氏掩袖而笑,提醒道:“娘,这两日来,二叔讲话有些直白,别让曹七爷挑了理。”
若曹延轩把纪慕云当妾室,顾家不必和他客气,找机会带人走了便是;如今曹延轩正正经经打算把纪慕云扶正,便是自家姑爷了。
杜茹英提起精神,仰着脸想了半晌,“我手里好东西都没了,还有个翡翠豆荚的摆件,你拿出来,给了姑爷。”
米氏一听就知道,那摆件是公爹送给婆婆的生辰礼,这么多年,婆婆也舍不得卖,忙道:“娘,那豆荚适合女人家,给姑爷不合适。二叔今日在京城逛了逛,带回些把玩的小东西,打算充门面的,有个翡翠鼻烟壶我瞧着合适。”
纪慕云一听,忙过来靠在姨母肩膀:“姨母~当初您舍不得给我,可不能便宜了他。”又给嫂子使眼色,米氏笑着去了。
杜茹英嘟囔着“小里小气的”,毕竟舍不得,便不提豆荚的事。又挑剔起曹延轩来:“年纪大了些,儿子都快成亲了,你说说你,挑了这么个人!”
纪慕云软绵绵伏在姨母臂弯,撒娇道“都是我的错,还不行么?”杜茹英又心疼了,抚着亲手养大孩儿的黑发,“我的儿,也不能怪你,都怪你父亲。”
又过一时,外面两个吃饱喝足,曹延轩说“想给老夫人行个礼”,顾许之欣然带路。
进了后院,杜茹英穿一件松花色对襟素面褙子,梳了个规规整整的圆髻,簪了银簪,由孙子服侍着坐在正屋太师椅中,米氏回避了,纪慕云垂手立在姨母身边。
曹延轩恭恭敬敬行了礼,“老夫人安好”,杜茹英眯着眼打量他,觉得个子高,皮肤依稀也白净,便高兴起来,如家里人一般称呼曹延轩“七郎”。之后她问候了曹延轩家里,递了个湖色荷包过去“戴着玩吧。”
两人像亲戚一样说着京城干燥的天气、西山红叶和东来顺的涮羊肉,曹延轩说到大多数老年妇人感兴趣的拜佛,“您若想去,叫云娘陪着。”
杜茹英算算日子,“相国寺定是要去的,我们最多带到佛祖诞辰,端午节是等不到了--许之?”
释迦牟尼佛诞辰是四月十五日。
顾许之咔嚓咔嚓吃果子:“西北路远,热了不好赶路,最迟四月底就得启程了。”
杜茹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