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本来腿脚就不利索,真摔倒了就麻烦了,扶着两个小厮的肩膀回了竹苑。
正屋亮堂堂的,他心中发暖,一时间以为纪慕云等着自己,再一瞧,屋檐下站的是两个小厮,堂兄来了。
果然,穿着群青长袍的曹延吉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屋太师椅中,手中拎着本旧书,对着灯火翻阅。
曹延轩上了台阶,身形微晃地向堂兄行礼:“六哥,这么晚还在?”曹延吉爱答不理地,把书往桌案一抛。
“六哥坐,我换件衣裳。”说着,曹延轩便往内室的方向走。曹延吉哼哼一声,拉长声音“老七,今日去了顾家,怎么样啊?”
曹延轩站住脚,把今日的事情简单说了,“等着顾家定日子了。”曹延吉哦一声,满脸迷惑:“有个事,我没弄明白--你不是,不能娶妻么?”
“哪有的事。是说我命数不佳,不是不能娶妻。”曹延轩像说绕口令似的,细细解释“若是旁人,我自是不能娶的,纪氏进府几年,连场大病都没生过,又生了昱哥儿,八字和我是相合的,所以我才答应了这件事。再说,顾大人已经去了西北,顾夫人也要去,在京城待不了几日,我这不是,事急从权,顾不了那么多吗?再说,这两年我遇庙而入,菩萨佛祖拜了不知多少,怎么也有些用。六哥,多谢你惦记,过几年我在去一趟鸡鸣寺,就不信遇不到人。”
若不是事先打过腹稿,能说的这么周全?曹延吉直磨牙,“哎呦,照这么说,倒是委屈你了,你那腿怎么回事?”
曹延轩咳一声,摸摸膝盖:“刚才下车的时候跌了一跤,你别说,还真有点”
“曹老七!”曹延吉断喝一声,叉着腰:“老子把你当亲生的,你倒好,拿老子消遣!还鸡鸣寺高僧,你倒没弄出个灵谷寺、大相国寺!枉费老子一到达金陵就茹素,连带博哥儿齐哥儿一口肉都没吃过,老子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曹延轩在“宁死不承认”和“老老实实向堂兄说实话”之间权衡半日,无可奈何地选择后者:伯父已经知道了,堂兄也瞒不住。
他想辩解,一时间没啥可解释,他想道歉,堂兄横眉立目的,令他不但说不出道歉的话,还很想笑--曹延轩也没想到,堂兄居然为自己茹素。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曹延吉用京腔滔滔不绝,曹延轩捂着肚子,做出内急的样子忙忙向卧室走,脑海里搜肠刮肚,送些什么东西给堂兄赔礼--库房里的天青色汝窑梅瓶?铜胎珐琅酒壶?贵要不,琳姐儿也不小了,连带嫁了的玉姐儿,给两个侄女添些嫁妆?
一时间,曹延轩十分烦恼。
作者有话说:
?
纪慕云仿佛回到童年。
每日闻着帐子里的花香睁开眼睛, 伸个懒腰,和亲近丫鬟挑选要穿的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到姨母身边撒娇。
二表哥在院子里舞剑, 头发草草挽个髻, 动作流畅自如, 衣带生风,洋溢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纪慕岚在旁边像模像样地照做, 还有更小的顾明熙, 拿个木剑比划来比划去,父亲倒背着手, 在外院散步。
大表嫂忙活开来, 指挥丫鬟把厨房做好的饭菜端到正屋。来的第一天, 纪慕云以为姨母二表哥带着孩子先吃,执意等着嫂子, 姨母发话“哪里那么麻烦,都过来吧。”
一家人团团围坐。
不用说, 十年分别,大表嫂在姨母心里, 已经远远超过儿媳的存在。
早饭热腾腾的,有米粥有包子有糖糕有油饼, 纪慕云吃的很香。
一晃十余年的分别, 仿佛是她想象出来的,是冬去春来时节的噩梦。
每当这时,昱哥儿蹦蹦跳跳冲进来, 就令她回到现实--这个胖娃娃是她生的, 是她骨中骨, 血中血,是她和心爱男人生命的延续,是她来过这世上的痕迹。
喏,昱哥儿直接往她怀里扑,被仆妇们拉开去,笑嘻嘻哄道“娘亲现在可抱不得了”
再过八个月,她又要当娘亲了。
姨母知道之后,高兴得见牙不见眼,直念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老天保佑”,眯着眼睛去上香--漫长的岁月里,姨母成了佛教忠诚的信徒,早晚三炷香。
大表嫂高兴之余,微微有些失落:她只有顾明熙一个孩子,怀孕的时候就和丈夫分别,这么多年过去,丈夫连孩子的脸都没见过。
说起顾明熙,纪慕云冷眼旁观,这孩子是在忧愁和思念中长大的,少了孩童的天真稚气,又因为少了父辈庇护,性格敏感极了,旁人多一句话都会思量半日。
她犹豫着,打算私下提醒姨母,很快发现顾许之已经留意到了,时时把侄儿带在身边,不光读书,出门买东西、抓蟋蟀、爬树翻墙,有纪慕岚昱哥儿相伴,没几日,顾明熙脸上的笑容就多了很多。
有了父辈带着,顾明熙很快就能成为顶门立户的男子汉。
纪慕岚也一样,像个大人一样和父亲姐姐商量以后的事。
纪长林打算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