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都是这样母慈子孝。
终于到了先帝出殡的这天,百官披麻送行,按例太后不能亲去,但薄光考虑得很周到,派他的亲兵每隔一段时间就赶往宫中传报消息,尽量让太后在第一时间掌握全局的进程。
陈松也在队伍中,这一次他不再是远远地望着皇上了,而是皇帝派内侍过来,请他过去。
陈松掀帘进帐的时候,与皇上对视了一眼。但也只能是一眼,他若再不垂目就是大不敬了。哪怕心中怒火滔天,他也不能让沈宝用的牺牲没了意义。
陈松低下头跪下行礼:“皇上万安。”
薄且很平常地道:“起来吧。”
陈松站起身来。去往皇陵这一路要费时不少,九王的人提前在各处设有大帐与小帐,方便皇上与大臣们歇脚用。
就算只是歇歇脚,皇上所在的这顶大帐也是用具齐全的,桌子椅子垫子,笔墨纸砚香炉,一样不少。
薄且坐在圈椅里,道:“叫你过来是想起,先帝在世时对你就十分照拂,如今最后一面了,你该当到前面来,最后再尽些忠。”
陈松:“是,圣上考虑得周全,臣也想好好地送先帝最后一程。”
“还有朕之前给你的暗旨,你还可以用,不过是最近万事开头,诸事杂乱,待朕理清一些,你随时可以过来。”
陈松不是没想过弃用那份暗旨,他总觉得那是拿沈宝用换来的,但理智最终占胜了他的怨忿。他已弱到如此,再不把门楣光大,快速成长起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可以与皇上再提条件。
是以,他道:“臣谢过圣上。”
“不过,朕心里一直有件事,需要你替朕去解了。”
陈松:“圣上请讲。”
“你与她的婚书还在吧。”
自打陈松进入帐来,既盼望皇上能提到沈宝用又害怕他提到,如今皇上真的提了,陈松心头巨震。
他甚至声音都有些微颤:“在。”
皇上的声音忽然一凌:“去退了吧。”
陈松有一瞬的不解,他与沈宝用本就没有经过媒妁之言,所谓的婚书是他在勤安殿外跪了多日求来的赐婚文书,这东西是先帝给的,要怎么退?总不能塞到先帝的棺椁里去。”
陈松只得道:“请圣上明示。”
“她如今并不全然是孤儿,退回给她母家即可。”
陈松明白了,大弘定亲的规矩,两家若是中间解除了婚约,男方要把婚书退回到女方家,女方同样要给男方一封回书,这样两个人才算没有了关系,走完了符合规矩的流程。
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走不走这一步流程,他与沈宝用也被拆开了,皇上如今决定着她的一切。事实如此,却还要杀人诛心,皇上的目的就是这个吧。陈松甚至能想到,待他从九王府拿到回书,皇上会不会拿去,亲自给沈宝用看。
如今还要拿这样的东西去刺激她,可见她的处境有多糟糕。
陈松的心在滴血,但他只能道:“臣领旨。”
“至于沈宝用,”薄且说到这儿停顿了下来,抬起眼皮挑了陈松一眼,然后露出一抹笑意,接着说:“她很好,朕很满意。”
说完这句,薄且面色一变,阴沉复现:“但若想她长久的平安下去,退婚文书必不可少,这是消除朕心头刺的唯一方法。拿了退婚书,你们也算好聚好散,以前的过往尽数忘了吧,朕这里也可一笔勾消。”
陈松身体两侧的五指紧紧地拢在了一起,可见的青筋一跳一跳地,一口牙似要咬碎了一般。
陈松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大帐的,待同僚与他打招呼,他才发觉送葬的队伍又开始前行了。
整个丧仪进行了一天,待皇上回宫大臣回府,天都已经黑了。
这一夜,陈松一宿未睡,第二日一早他就来到九王府。若这退婚书真能如皇上所说,消除他哪怕一丝的芥蒂,陈松都一刻不想再等,想尽早地奉了上去。
九王本不想让程烟舟再见陈松,怕勾起她的伤心。但程烟舟坚持要亲自见陈松,亲耳听一听他要说什么。
虽然陈松避重就轻,但以程烟舟敏感的心思,她还是又伤心了一回。
九王把陈松带到书房,接了他的退婚书,给了他想要的回书。陈松把回书接到手里发现,这封回书下面还有一封别的东西。他刚要开口问,九王一按他的手道:“你想要的我可给你了,回去后你可要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