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一刻,她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过分甘美的甜蜜像是毒药。麻痹她的大脑,侵蚀她的心脏。
阳葵觉得很幸福。
不过。
不过,她最喜欢的生日夜,还是十八岁的晚上。
阳葵不讨厌爸爸。
她其实很喜欢爸爸。
爸爸很恐怖、很可怕,稍有不顺就会打她,把她当做人肉沙包。但是,爸爸也有在给她生活费,她每天都能吃上便利店的加热饭团。有的时候,在赌场赢了钱,爸爸会牵着她的手,带她去游乐场,或者心血来潮地帮她梳一个歪歪扭扭的辫子。高中阶段,爸爸花大价钱,帮她买下了全新的校服裙子。
爸爸只是脾气不好。
爸爸对她很好的。
如果一件事能同时让爸爸和悠哥哥高兴,阳葵当然愿意做。
事情发生在决定偷渡国外的前一夜。
那天刚好是她的生日。
发生了什么呢?
好像,她抱住了爸爸,想让他留下来。
须藤步不打算带女儿走。
把女儿带走,到了那边确实可以帮他赚钱减轻生活压力,然而巨额债务却必然变成一笔还不上的坏账,到了那时,无论佐佐木还是黑道债主都不可能放过他,出国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把她留下来,让讨债人向女儿追债。
船快要开了。
阳葵仍然纠缠不清,紧紧抱着他的腰,一边哽咽,一边词不成句地挽留,叫他「爸爸」。说动容么,确实有那么一点,不过更多是暴躁。她越是这么柔弱可欺、任人摆布,越让须藤步厌烦。男人实在想不通,自己的女儿怎么会是这幅窝囊模样?她从小和他相处,不该像他么?她的母亲现在还在上班呢。她究竟像了谁?
之后的事情让须藤步更加暴躁。
他不确定是不是熬夜久了。
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挣脱阳葵的手臂。
一个成年男性,居然无法挣脱柔弱少女的钳制。他又惊又怒,想到码头边即将行驶的船,终于不再留手,下了死手殴打自己的女儿。然而不知什么原因,他的每一下重拳和肘击都在落空。阳葵边哭边躲,好像每一下都击中了似的,还在断断续续地用泣音凄惨地喊「爸爸」,要他留下来。须藤步确信之前的不对劲都是错觉,重重踩在她的肚子上,颇觉晦气地最后踹了一脚,这才转身打算离开
就在转身的前一秒。
阳葵躺在码头边阴暗的地下通道,抽泣着轻轻问:「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他想也没想:「对。我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音尚未落下,就变成陡然拔高的凄厉惨叫!
左边眼球传来压倒性的剧烈刺痛,鲜血湿润大片流淌,男人扑通跪倒在地,捂住眼睛,从大片血腥中胡乱摸到一颗格外尖锐的弯钩金属。尾端连接透明细线,前段完全贯穿晶状体。极端的疼痛与恐惧在体内交错爆炸。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发觉这是一道鱼钩,一瞬发出变了调的惊惶惨叫!
城市下水道响彻凄凉回音。
谁?是谁?谁要杀他?债主?黑道发现了?提前来杀人灭口?!
他害怕极了,抖如筛糠,一只眼睛在流血,一只眼睛不停掉眼泪,腿间湿润一片,竟不知不觉失禁尿了一裤子,全无先前痛殴女儿时的威风模样。
慢慢的起身的声音。衣料摩擦地面。
脚步声从身后绕到身前。
谁蹲在了他的面前。
血液与泪水模糊的交界,隐约可见熟悉的校服短裙。沾染灰尘,垂在地上。
阳葵没有参加成人礼。因为她的爸爸没钱给她租和服。当然,她的同学们也不希望白痴葵和他们一起参与成人礼。
「阳葵?你呜,你去帮爸爸看看,是谁把不,不,送爸爸去医院!现在就送我去医院!!」
阳葵小声叫他:「爸爸。」
「什么?你是白痴吗?我让你送我去医院!!」
阳葵仍然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血色模糊的视野中,校服短裙开始轻微颤抖。
「哈哈哈,嘻嘻呵呵哈哈哈!」
阳葵捂着嘴巴,傻乎乎地笑了出来。
「爸爸,你这样,看起来好好笑哈哈!你的眼珠、快要掉出来了哈哈!!怎么会这样呀?要掉出来了!你看,只要轻轻一拉」
莫大的恐惧忽然顺着脊背蔓延。
这一次连发抖的余裕都不存在。
男人如坠冰窟,捂住鱼钩深嵌、剧痛无比的左边眼珠,实际仍然没能察觉真相,本能却尖锐预警,下意识发出不像样子的哭泣求饶。
「阳葵?阳葵?不,不,不不不,求求你,不要,我可是你的阳葵?不,别,别扯,我的、眼睛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
伴随不可阻挡的拉扯感。
可怕的脱离感、噗嗤一下滑过眼眶。
什么东西、卟叽地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