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虽说繁琐,前进速度却非常快,几炷香的时间便到达一处山脚。
临城。
这里已经坍塌,如同废墟,枯萎的植物干成碎渣,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响声。
匪心看着队伍从城门处进去,绕着山脚,直走到河边才停下。那是他掉下去的地方。
瑄犴下马走到河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纸包,仔仔细细地拆开,露出一张小小的纸片。
是他的一副小像。
“来接你了。”瑄犴说。
匪心哈了一声。
他觉得好笑。
瑄犴手捧小像,面容麻木,右脸上有从眼皮划到嘴角的一道长剑痕,将他俊秀的脸庞一分为二。他视线定在手心,仿佛怀中是全世界最为宝贵的珍宝。
他掀起轿帘,露出空空如也的轿子内部,将那副小像放在叠放整齐的喜服上。最后望了一眼绣花盖头,他放下轿帘。
匪心站在他面前,一把掐住他的下颌。
瑄犴没反应过来,直接愣在当场,被他手掌推着下巴往上抬,不受控地往后倒进花轿里。
“你、你”他说不出话,用眼睛追着匪心,下巴再一次被他推上去。
匪心另一只掌心在他脖子间一抹,立即显出两片赤金的龙鳞。
他挑起一片,往下一扯,却没有扯动。
他往手上汇聚一道白光,用狠劲一拉。瑄犴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咳出一口血。
匪心抬起眼皮,看到一对布满血丝的双眼,执拗地望着他。
瑄犴说:“不是这样。”
他两只手试探性握住匪心的手腕,见他没什么动作,才带着他的手腕往下移动。
一片金色的鳞片夹在匪心的指间,慢慢被拔下。
瑄犴的脸色灰败不少,他对着匪心笑了一下,但根本没被看见。匪心正低下头,握住另一片龙鳞。
瑄犴握着他的手腕,忍不住摩挲那一小片衣袖。眼神贪婪地看着他的脸。
没关系,你要的话,便都给你,全部都给你。
本来便是我该还你的。
随着龙鳞的拔出,瑄犴全身的血色都一同被带走了似的,热源也缓慢散去。他眼前发白,心脏一阵阵发疼,比身体更痛。
匪心啧了一声。
瑄犴眼眶一下子酸了,说:“我没关系的,你不用心软,我……”
他抬头一看,匪心的手被一团条状物缠住,所以才没有继续。
一条小白蛇紧紧缠着匪心的手腕。
冲他声嘶力竭地发出嘶嘶声。
匪心下意识对白蛇感到不适,但这条白蛇太过于狼狈,下半部分躯体都是狰狞的伤疤,连牙都断了。和那个清隽的凌汶清实在扯不上关系,只是一条普通的白蛇。
他甩了甩,蛇缠得更紧,在他手腕上打了个结,用脸拼命蹭他的手背。
匪心刚吸收完灵力,还十分不稳定,身体中属于凌汶清的那一部分竟回到了他身上。蛇回光返照,变回了人形。
他一下将匪心的大腿抱住,眼眶里喷涌出两行泪。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好想你,我太想你了……”凌汶清抽噎得厉害,“我真的”,话没讲完,被“啪”的一巴掌扇得上半身歪过去。
本就羸弱的身体差点被一掌扇晕。他面目潮红,眼睛亮得发光,抓住匪心扇他的手掌想要舔吻。头整个被外力击倒得撞上花桥门,又是一掌。
匪心闭了一下眼睛,将手抽回。
瑄犴静静地看凌汶清被抽,待匪心将脸转回,便主动抬起脖颈。
予取予求的姿势。
匪心一眼都不多看,扯着他的领子,将人架上长吟。
凌汶清抓着他的裤脚,被带着拖行了两步。
“别走……”他虚弱地尖叫,被一脚踢开。
地上全是昏迷的迎亲队伍,瑄犴看了一眼,来不及对此感到惊讶,便被匪心带着原路返回。
他感受到匪心实力的改变,除此之外,他的面色、精神,无一不比与他们在一起时好得多得多。
他隐约猜到了最不愿面对的结果。
瑄犴吞咽了一下,“其实……我找了你很久。很多年了。后来,白涯也来找过我……以前是我不”
“你也配叫他的名字?”
瑄犴愣住了。
长吟回到东海,稳稳地停在海面之上。
匪心掰起瑄犴的下巴,捏住摇摇欲坠的鳞片,往外撕扯。
“为什么只有两片?”
瑄犴苦涩地说:“你不想知道,那片金鳞在哪吗?”
匪心小腿一展,半点眼神都欠奉,将横在长吟上的瑄犴踢进海里。
“不。”
匪心道。
乌金西落,余霞成绮。
赤红的霞光洒在匪心身侧,为他铺上一层梦幻的涟漪。
结束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