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崩断,接着天崩地裂之声震穿心底,整座金乌皇宫都开始崩塌。原来宗裕骐心念摇动,幻境也开始垮塌。
宗裕骐立地不稳,急忙抱住了眼前的栏杆,却觉身前一空,栏杆断裂,他直直坠下楼去,惊声叫道:“救命啊——”
仙长飞身而下,在落石飞雨中,一把抓起了宗裕骐的后心,提着他腾空而起。
两人停在高处,眼看着金乌皇宫化为乌有,激起遮天避日的烟尘,随即一阵清风吹散烟雾,幻境又变回了蓝天碧草、鸳鸯池塘。
仙长提着宗裕骐落回地面。
宗裕骐满头是汗,惊魂未定坐在地下,说道:“吓坏我了。”
仙长背转双手,低头看着他。
宗裕骐知道他还在等自己坦白师承来历,无奈道:“我小时候遇到一个仙人传了我道法,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十二年了,我没有见过她第二次。当年她不曾吐露她的身份,所以我真的不认识她,我没有说谎。”
仙长沉吟道:“喔,你在凡间还有这等奇遇?”
宗裕骐忽道:“其实,我一直想回当年的地方看看,可是我再也找不到那里了,这幻境倒可以让我再回那个地方。你是仙界中人,也许你能认出她。”
他擦了擦汗水,站起身来,稳定心神,双手轻轻挥动。
只见物换星移,日落月升,顷刻间就从白天到了黑夜。草原四面冒出了一片片起伏蜿蜒的山坡,林深草长,夜枭长泣,密林中不见半分光亮。
仙长与宗裕骐并肩而立。宗裕骐说道:“这里是金乌都城郊外的猎场。”
仙长见这片树林幽深诡秘,四面八方都是参天巨木,地下则是陈腐已九的落叶枯木,寂静得一丝风声都无,不由得叫人毛骨悚然。他道:“这儿是深山老林,已经不是猎场了。通都大邑郊外,怎有这样人迹全无的荒山野岭?”
宗裕骐叹了口气,说道:“所以啊,后来我再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了。”
忽然远处窸窸窣窣一阵响,两人望了过去,只见林深之处,一个小小孩童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宗裕骐低眉一笑,说道:“这个小孩儿就是我。”
那小孩子走到近处,只见他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脸惶恐不安,身上华美精致的猎装脏兮兮的,袖子裤腿到处划破了口子。他背着小弓箭和小箭筒,腰里挂了一排小香囊和小玉牌,行装甚是累赘,一步步走得吃力又缓慢。
仙长看着小孩子从面前走过,抬步跟在后面。宗裕骐也跟了上去,解释道:“那时候我只有六岁,跟我父皇、大哥还有朝臣出来打猎。我只顾追兔子,在林子里迷了路,越走越远,越走越黑,不知怎么就到这片密林来了。”
仙长说道:“然后仙人现身救了你?”
宗裕骐说道:“不是啊,是我救了她。”
他们跟在小裕骐的身后走了一会儿。小裕骐好几次停下来休息,似乎就想倒地睡觉,但这密林太过阴森恐怖,小裕骐还是鼓足勇气,继续往前行走。
忽然东北角传来一声凄厉的痛呼,似是老妪的嗓音,蓦地惊飞了数只蝙蝠。
小裕骐吓得坐倒在地,颤声道:“是人还是……妖魔鬼怪?”
又听那老妪叫道:“救我……救救我……”
小裕骐一听还有旁人在密林遇险,忙道:“老奶奶,你别急,我来了!”他紧了紧腰带,拖泥带水跑到了声音来处。
只见一棵参天老榕树下,满地爬满了虬结树根,犹如凝固的群蛇狂蟒一般。他摘下弓箭丢在一边,手脚并用从蛛网似的树根下钻过,喊道:“老奶奶,你在哪里?”
又听见老妪声音发抖,虚弱无力喊道:“是谁来了?我在这里呀……”
小裕骐循声找了过去,发现树根底下藏了一条窄窄的深沟,从上面是看不见的。若有人从树根上走过,极易失足。
小裕骐爬到沟边一看,黑暗之中,隐约看见沟底有一个白发苍苍、瘦骨嶙峋的老妪,挨着土壁,凄惨叫道:“哎呦,我的脚摔断了,痛死我了。”
她抬眼看见小裕骐,又说道:“怎么来了一个小孩子呀?你怎有力气救我上去?”
小裕骐心内害怕,问道:“寻常百姓可不会来这个地方,你……你怎么会掉到下面的?你……是人吗?”
老妪说道:“我儿子是猎户,半个月前进山打猎,至今未出。我老婆子无亲无友,官府又不管我们这些穷人,我只好自己来找他了,一不小心就跌入了这条沟里。”
小裕骐说道:“啊?官府竞这样渎职?毫无怜贫惜老之意!老奶奶,太对不住了,我想办法拉你上来。”
仙长一拉宗裕骐的衣袖,两人就一起升到了一根树枝。他们居高临下,看着小裕骐从怀中取出绳索,试了一试长短不够,他又拆衣带、刮树皮、搓麻绳,忙得不亦乐乎。
仙长说道:“这老妪这么说了,你也就信了?”
宗裕骐反问道:“为什么不信?”
那边,小裕骐费了半天功夫结成了一条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