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僕射王府,茶室。一名家僕躬身而入,将手里的一封密信呈给了王瑀。室内茶香氤氳,王翟正往盏里分茶,随口问了句,“怎么?”一记闷响落于茶案,王翟一惊,险些泼了手里的茶汤。“怎、怎么了?”他看向眼前面若冰霜的王瑀,颤巍巍地问:“不、不关我事儿吧?”王瑀沉脸不答,只伸手一扬,将信件递给了王翟。王翟一目十行地看起来,越看越觉不可思议。谢景熙竟然擅自逮捕了韦正,还瞒着所有人,直接将皇上请去了大理寺。“我倒是真没看出来,谢景熙原还有这样的能耐。”王瑀低头饮茶,冷声道:“我这几十年的官,算是白做了。”王瑀的表情实在是可怕,王翟有心想劝,便安慰王瑀道:“这……也许是误会了。上次儿子在国子监差点伤了他,谢景熙也并没有追究。哦!还有,还有上上一次,我在平康坊闹事,谢景熙不也睁一眼闭一眼,到最后也没有插手的吗?”“你?”王瑀冷哼,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区区一个鸿臚寺丞,碍得着他什么?他若是真的为难你,才不值得为父忌惮。”“哦……”王翟莫名挨了顿批,面上掛不住,只得低头囁嚅,“是,父亲教训的是。”他越说越小声,最后在王瑀落在他侧颊的目光中弱弱地噤了声。王瑀早就知道自己这儿子是个不成器的蠢货,当下也不想跟他多说。谢景熙到底是什么态度、谁的人,目前定论为时过早,再说谢家势力不容小覷,纵然得不到谢家支持,不到万不得已,王瑀也不会跟他撕破脸,让自己平白多出个劲敌。故而王瑀当下最关心的,还是谢景熙为何逮捕韦正?他这么做,又到底存着什么样的目的?思及此,王瑀只觉不好再耽搁。他起身吩咐家僕进来替他更衣,趁着时辰尚早,赶着进宫一趟面圣才好。“大人!大人!”门外传来管事的声音。他几乎是不等王瑀开口,就兀自闯进了茶室。王瑀一向不喜欢下麵的人杯弓蛇影、沉不住气,但见管事脸色惨白,他忽觉心头一凝。“怎么?”他问,语气不觉冷肃。管事惊惶,喘气道:“方才、刑部罗侍郎派人送信说、说……”“说什么?!”王瑀怒喝,无端焦躁起来。“说……”管事惶恐道:“韦侍郎因为突发疯疾衝撞圣驾,已经被、被大理寺当场诛杀了。”“你说……什么?!”王瑀闻言恍惚,表情茫然。“小人说……”“嘭!”茶室中乍起一声惊响,上好的汝窑天青釉碎成一地残渣。若说王瑀方才的脸色还只是阴鬱,那么现在便是暴怒。他看了眼瑟缩匍伏的管事,微眯起眼,看向午后惨白的太阳,冷声道:“备輦。”大明宫,蓬莱殿。李冕撑臂斜靠在御榻上,盯着李署令的襆头发呆。午后的阳光刺眼,李冕还是让人在殿内都点上了灯烛。因他总觉得要是哪里照不到光,韦正就会从黑暗里满身是血地冲出来。“陛下,”福公公搭着拂尘过来,矮身过去对李冕道:“昭平郡主来了。”话音落,沉朝顏已经大步流星地从殿外行了进来。李冕七岁丧母,十岁登基,如今也不过才十五的年纪,本就是个半大的孩子,故而格外依赖沉朝顏。方才强忍着还能压下的情绪,在见到沉朝顏之后,皆数化作了委屈。若不是思及太医宫人在场,只怕李冕都要挤出两滴眼泪来。“阿姐……”他嘴巴一撇,整个人像只在外面干架输了的狗子。沉朝顏脸色一垮,挥手将伺候的宫人都遣走了。“怎么?”她见不得李冕这样子,不太高兴地问福公公到,“陛下这是又被朝堂上哪个老傢伙为难了?”福公公虽为难,但还是如实道:“今日陛下接到谢寺卿的呈表,亲自去了大理寺,谁知刚行至大牢,一个披头散发的疯犯就冲了出来。大理寺顾及陛下安危,将那疯犯当场诛杀了。”不提还好,李冕一听福公公回忆,眼前就全是韦正断气前死死盯着他,口吐鲜血的模样……“呕……”他一个没忍住,险些吐出来。而沉朝顏却愕然地望着李冕,怔忡道:“你说……韦正死了?”“哎……”福公公叹口气,道:“当时场面混乱,韦侍郎突然那样衝突来,我们都以为是个欲意行刺的疯犯,故而……”没等福公公说完,一个小黄门进来,对李冕和沉朝顏报到,“刑部侍郎、御史大夫、大理寺卿已在殿外等候宣见。”“让他们走,走走走,都走!”李冕发脾气,“就说朕惊吓过度,旧疾復发,脑仁儿疼得不行,有什么要说的,明日早朝再议。”“是、是……”小黄门得令要走。然只听殿外一阵纷至脚步,不等那小黄门退出,身着紫衣朝服的王瑀已经带着一干朝臣入殿,不管不顾地俯身跪了一地。
“臣等参见陛下!”声音响彻大殿,震得李冕下意识往后挪了一寸。他错愕地看着面前这群不请自来的朝臣,须臾,才后知后觉地震怒。“大胆!”李冕几乎是颤抖着,重重地一掌拍在了御榻之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闯殿逼宫不成?!”天子一怒,殿上静默。而王瑀对此视而不见,上前一步对李冕拜道:“臣等听闻韦侍郎于今日,在大理寺中无故身亡,同僚数载,陡闻噩耗,悲痛难抑,还请陛下体谅臣等。”李冕真是给他气笑了。他缓了半晌,才指着人满为患的蓬莱殿对王瑀道:“你看看,这里是朕的寝殿!不说朕是皇帝,饶是往王僕射府上做客,朕若是带人就这么闯进去,也会被天下人詬病!”李冕气得咳嗽,半天才缓下来又道:“王卿这是在干什么?给朕甩脸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