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柔却想,多么讽刺,她其实也没自己想的那么高尚。要让她取代周敏之或者他老爹的位置,她估计一样贪污受贿黄赌毒样样都沾。可是有什么办法,她终究只是个胆小怕事的普通人。周敏之抛向她的到底不是天堂橄榄枝和上层入场券,是有毒的美杜莎,足以死死咬住她,直到她与他们一同腐烂。她不是高尚,不是自爱自洁,她只是太害怕了,她害怕死亡,更害怕死了以后没脸去见邹正。邹正太耀眼,照得她在自我卑劣黑暗的深渊中刺痛不已。
那之后有段时间,石柔因为忙于研究案子都没再跟周敏之有什么新的联系,几天后她偶然在成堆成堆的卷宗材料里抬起头,看到办公室外挂在墙上的小电视上正播放着中央宣布x省大桥炸断案调查终结的事情。抓了几个不公开姓名的省级高官和一些吃了回扣的包工头子,由于牵涉政治,当然不公开审理。
年轻漂亮的女记者面对着镜头,更像是面对着石柔似的,实时播报说,三年前,两位北京基层法院的法官力排众议,只身前往x省调查涉黑案,不幸在吊桥爆炸案中遇难……石柔别过了头。
石柔晃悠着走出了cbd,一抬头望见模糊不清的北京的天空。她多么想看星星啊,可是北京的雾霾让她什么也看不清,看不清人,也看不清这个世界。她忽然涌上一股想要回家的冲动,她的家乡可是被誉为“星星的故乡”,在那儿虽然没有这些耀人眼也刺人目的cbd高楼大厦,但是想什么看星星,一抬头就能望见一大片一大片连缀而成的星空。
石柔举头望不了明月,一低头看见cbd门前停着一辆眼熟的摩托车。她才要掉头走,周敏之却从车上下来,迈开长腿几步就拦住了她。
走呗,带你兜风去,别老想着开庭的事了。周敏之讨好地笑,一面摸出底座下的头盔,抛给石柔。
石柔接住时感觉手里一沉,一看不是先前的粉色头盔,是浅绿色的新头盔,新到没有女人的头发夹在系带上。她说,你什么时候换了头盔?周敏之说你不是喜欢绿色吗,给你买了一个森系,好不好看?石柔笑骂道,你他妈的,这不是给我戴绿帽子吗?我不要。她抛还给周敏之,心想什么头盔不头盔的,兜个风而已,她还懒得戴呢。
周敏之抬了抬眉,说你不喜欢绿色,白色怎么样?刚好我的是黑色,咱俩可以整个黑白配。石柔抱着手臂歪头看他,周少爷,你什么时候在女人身上这么用心了?别是最近摊上什么大案要我代理吧?我告诉你,我虽然收费低,可也不至于低到一个破头盔就能收买的地步。
周敏之便有些不自然地收敛了笑,他回身背对着石柔道,就算我真有案子给你,你不是也不要吗。你石律师可清高得很。石柔反唇相讥道,不是我清高,是你们太龌龊了。她一把拽过周敏之怀里的绿头盔,恶狠狠地往头上绑。
石柔想,把绿头盔缩小无数倍,似乎就成了一枚绿色的钻戒。这么一颗小破石头,得多少钱啊?石柔懒懒地躺在床上,开玩笑地拨弄着周敏之买给她的钻戒,心想,不知道哪儿买来糊弄女人的塑料货,越是看着闪闪烁烁的东西越不值几个钱,她虽然不懂宝石钻石,可听谢影啊梅玲啊她们聊多了就知道个大概:闪的都贱,只图便宜且好看。所以石柔心里以为这种东西都是周敏之从义乌小市场批发来的,给每个情人都分一份,这才不算偏了心。何况就算真在这个大福那个大福里买,也不会值多少钱,顶天几千就能搞定。几千块钱可以是石柔半年的开销,但对周敏之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周敏之看着她,说,你是真不懂珠宝?石柔瞪他一眼,我要是懂珠宝,我就得天天喝西北风去了。谁有闲钱研究这个。周敏之犹豫了一下,说,不值几个钱,不到二百万。
石柔捏了一把他通红的耳朵,你啊,真他娘会胡扯。她转身就把那玻璃戒指扔在她几十块钱买的廉价首饰盒里不看一眼了,周敏之见她起身去酒店厨房做早餐,便跟着她绕进厨房,道,不管多少钱,好歹是我的心意,你不开心了戴出来玩玩就行,别弄丢了。
石柔依旧脚踩高跟将行李箱在法院楼梯上提上提下的时候,的蠢驴!就知道欺软怕硬拿低年级女生开刀,我看男生都穿着羽绒服来上学的,怎么偏偏逮到我?我真是倒霉死了!
谢影是石柔的初中闺蜜,两人像双头蛇一样总是缠在一起不分开,一直到上了高中也没什么变化。她正忙着整理早读的笔记,一面手底下剥了瓣奶糖给石柔,说,谁让你被抓到了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下回求求情示示弱人家就给你过了嘛。
放屁!石柔咬牙切齿地嚼着奶糖,我都学长长学长短地低三下气地求了他好久,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愣是让我丢人现眼地在寒风里等了三十分钟!我真想当时冲上去把他的脸抓花!
你该不会说李宝军吧?谢影这才把头抬起来,看了她朋友一眼。石柔问,哪个李宝军?谢影道,是不是长得挺高,拿鼻子瞅人,眉心有道疤,嘴边有颗美人痣?石柔说,对对对,脑袋碗大的疤——她故意丑化他,说得很夸张,又问——他是谁啊?
她闺蜜跟她道,他可是学校最刁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