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坐!说着她便上前狠狠摁着他的肩,给他生生摁到自己床上坐下。
石柔跑到厨房洗菜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不做饭了,这回突然下厨,只怕是就算吃不死人也不能让人吃得舒服。她想了想打算去翻手机里的食谱,还在计划的时候玉峰早已放下包走到她身边,挽起迷彩袖接过她手里冰冰滑滑的豆腐,一面娴熟地切了起来,说,我来吧,你去帮我补下包。
石柔抱着玉峰的大包,一边穿针引线,一边望着玉峰高大的后背发愣。她说,玉峰,你什么时候偷偷长这么大的?大得忒不像话。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跟在我后面哭哭啼啼的,眼泪鼻涕一把,现在居然成卫国的军人了。
玉峰笑起来,不言语。石柔又低下头密密在他包上缝线,问他,哎,你当时为什么要去参军?我妈跟我说,你还在中俄边境上苦守了很久。玉峰一边切葱段一边说,也没为什么,就是想去锻炼锻炼自己嘛。你以前不是老跟我说,男儿当自强嘛。我觉得只要吃了军队的苦,以后什么苦也不怕了。
石柔长叹一声,人怎么这么能折腾啊,非要吃苦吃苦,就不能不吃一口苦把日子过好吗?就不能也吃点甜吗?吃苦吃苦,我都吃得烦透了。玉峰转头看了她一眼,说,吃苦也是吃甜嘛,苦中作乐,不分家的。石柔就仿佛被雷击了一般,捏着针的手停在半空中一直放不下来。
玉峰解了身上围着的石柔的围裙,手脚麻利地端上三样菜,红烧豆腐、清炒菜心、凉拌木耳,全素宴。石柔有些怨恨自己的懒惰,嘟囔道,你说你来一次,我家里连个肉也没有,哎,你别嫌我这个姐姐不像话啊。
玉峰早已拨碗弄筷,道,吃啥肉呀,我在灶上天天吃肉,不差这一顿,哎,快吃快吃。石柔便动筷夹了块豆腐,眼睛登时一亮,道,行啊你小子,厨艺verygood。玉峰就满足地笑了。
石柔忽然又想到她妈老跟她念叨,说她不在家的时候,玉峰逢年过节从部队回来,都要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她们家里做顿便饭,孝敬两位老人,他几乎也是把石柔的爸妈当成自己的爸妈,石柔不在的时候,多半都是他去陪老人。
石柔知道玉峰是很感激她妈妈的,石柔妈解决了玉峰的城市户口,还一路替他规划到把大学念完,他去参军的时候,石柔妈也是非常支持的,觉得男人就该有血性,能拼搏,知上进,肯吃苦,懂感恩,这种男人才靠得住。当时石柔还觉得很不屑,觉得她妈重男轻女,怎么女人就不能有血性了?现在她才发觉是自己狭隘了。
玉峰说,我们在野战部队的时候,炊事班跟不来,我们就自己摘野菜烧汤,美得很呢!石柔被他说得心动不已,突然也想尝一尝野菜的鲜味儿。玉峰说,这好办,等我回部队,把我们基建田的野菜弄一点儿寄给你。石柔想了想说,算了,太麻烦了,这疫情才刚好一点,有些地方物流还停着没敢动呢,别你折腾半天,再寄丢了可不行。等我回宁夏找你要就行。
石柔仔细瞧着玉峰别忘带东西,复又检查了一下缝包的地方,自己也笑出了声。缝得歪歪扭扭像倒霉的剖腹产孕妇遇到手生的医生留下的好长的疤痕,蜈蚣一样赖皮式地扒在那儿就是不愿意下来。玉峰说,怎么啦。石柔道,给你缝得太难看了,你回去可千万别看。玉峰露出白牙笑起来,咱粗枝大叶的,不碍事!
把玉峰送上地铁,车门才要观赏的一刹,玉峰像是想起什么,忽然从地铁上跳下来,惹得石柔又捶他:呆子,你又要干什么名堂!玉峰摸出口袋里的一个军徽,递给石柔说,这个送你。石柔怔怔看着,我要你军徽干什么?
玉峰红着脸说,那什么,邹大哥的事,我听说了……世事无常,你别太伤心,阿姨叔叔都担心你熬坏身子……石柔别过头,有些冷冰冰地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好好在部队过你的生活,军徽拿回去,我不要。玉峰咬着嘴唇不接,指了指石柔手里的军徽道,这玩意儿灵得很,是我护身的菩萨,你让它陪着你,你今后肯定什么苦也不用吃了。
石柔抬眼看到玉峰眼中欲言又止的炽烈感情,她捏在手心里的军徽像一颗怦然跳动着的心脏。
石柔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她看着那高大成熟的男孩渐渐远去,还时不时透过玻璃门给她挥手。她的心似乎也跟着五道口中飞驰的地铁一同远去了,只是始终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她在北京肆意的妖风中瑟缩着捏紧那枚小小的军徽往出租屋走去。
回到家,她特意在网上翻出了去年阅兵仪式的录播。在千千万万个英姿飒爽的军人中,她翻了好几遍也当然没有找到玉峰。但她知道他就在他们里面,昂首阔步地迈过天安门广场,踢着美妙的正步对主席敬礼。她又躺在床上反复看了看手中的军徽,镶有金黄色边的五角红星,中嵌金黄色的“八一”两个字,很美的菩萨。
石柔做了一个金黄色的美梦,梦里母亲正端坐在餐桌前轻轻擦拭玉峰妈送给她的那尊菩萨,她抬起眼问石柔,你什么时候从北京回来?你快回来吧,你必须回来。石柔说,快了,我马上就回去。母亲又问,玉峰什么时候回来?我小孙女什么时候回来?玉峰?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