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房间,狭小,没有窗户,拉一拉绳就点亮天花板上昏黄的灯,但小红姐照顾他,拿自己的钱给元凤鸣的书桌上添置了一盏小台灯,方便他用来学习、看书、记账。
元凤鸣很感激,他在自己记账的本上一笔一划的写,6月25日,小红姐送我一盏台灯,她的生日是7月20,我也要送给她一件生日礼物。
现在已经是7月14日了,元凤鸣在商店里看到一串手链,红绳串着金珠,一百元,他攒了一阵子钱,想买下来给小红姐当礼物。
他站在床边,慢慢地将丝质上衣和裙子都褪下,小心地将它们叠起来放好,等明天有客人来,元凤鸣还得去穿着凑数。他穿上自己洗得发白的衣服,却终于有了种解脱感。
房间不隔音,从这里也能听到楼上传来的吱呀动静和娇笑声,元凤鸣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蹲下身,从床底拖出个陈旧的包裹,元凤鸣将它打开,里面是两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元凤鸣看着盒子,发了会儿呆,他的眼神很复杂,有些愤恨,却又有些恐惧,仿佛盒子里的雪白骨灰会随时化身为两个厉鬼,来掐他的脖子,元凤鸣也的确经常做这样的梦,每每都是尖叫着从梦魇里醒来,眼泪流了满脸。
“不能怪我…不能怪我,是你们想先杀我的…是你们…”元凤鸣捂住脸低泣,红着眼圈喃喃自语。
那六万块元凤鸣用了一万,寄回去给妹妹读书,他没回家,而是选择留在这里赚钱,把一万块补上,到时候再寻找唐朝阳和宋金明的家人,把钱和骨灰盒给他们。
楼上的动静逐渐停了,云收雨歇后也快到了洗头房关门的时间,元凤鸣胡乱地擦了两把眼泪,将包裹重新系好,再推进床底。
他出去,帮着老板娘把卷帘门拉下,打扫打扫卫生,在简单地洗漱了下过后,又和小红姐说了两句话,就回到屋里,准备睡觉,这就是他这两个月以来的生活,甚至透着一种奇异的规律感。
历史课本被他翻的页面都卷了边,元凤鸣依依不舍地看了十几页,即使他近乎快倒背如流,但他上不起学了,只能拿着从学校带出来的老旧课本,重复,背诵。
屋里静下来,元凤鸣感到困倦,他打了个哈欠,将课本放回抽屉,然后关了灯,躺到床上,用一床窄窄的被子将自己裹紧。
然后,元凤鸣闭眼,迎接即将到来的噩梦。
002
在矿场的工作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平淡枯燥,不用动脑,不用思考,只需要机械性地挥舞手中的镐,用头顶唯一的一线光源照明,这种身处沉寂黑暗的封闭感有时会逼得人发疯,所以每次回到陆地上时,元凤鸣甚至都会由衷燃起劫后余生的欣喜。
后来尽管他离开了矿场,但有些习惯却保留了下来,只要处在稍微密闭些的环境,元凤鸣就会本能地感到一阵窒息,小红姐说他没大事,就是胡思乱想,都从矿井出来多久了?慢慢地就会好了。说这话时她风情万种地倚在元凤鸣的门边,可话音落下,却递来一盏台灯。
“知道你喜欢看书,可你屋里灯这么暗,再把眼睛看坏了怎么办?我今天出去逛超市,这台灯正好打折哪。”小红说,她看着元凤鸣惊喜却又怯懦着不敢接的模样,于是直接进屋将台灯放到了他桌上:“又不是白给你的,以后你挣了钱,可都得还我。”
元凤鸣犹豫半天,小声地说好,谢谢你,小红姐。
“谢什么谢呀,跟你开玩笑呢。”小红一摆手,涂抹着鲜红甲油的纤细手指就从元凤鸣面前一晃而过,她一向喜欢画轻浮妖艳的妆容,只是此刻,注视着元凤鸣的时候,再浓的妆也遮不住眼底干净纯然的柔和:“我有个弟弟,和你差不多大,在老家念书呢,看到你,我就想起他来了。”
“你和我弟一样大的年纪,就辍学出来打工了,我就想着…能伸手帮你一把,也是一把。”她摸摸元凤鸣蓄长的细软头发,柔声道。
那时元凤鸣带着包裹从火葬场慢慢走出来,左手是沉甸甸的六万块,右手是几乎没有重量的骨灰盒。人死了,烧没了,无论背负了多少罪恶,最后却都成一把轻飘飘的灰,可就是这轻如鸿毛的灰,换来这沉重若高山的六万元,甚至比元凤鸣在矿井中攥在手里的镐,还有用力推出去的,装满煤的矿车还要沉重。
他去了邮局,从六万块中取出一万给家里寄回去,家里还在等着钱生活,妹妹也需要钱念书,元凤鸣把这一沓钞票送到工作人员手里,却恍惚间看到那钞票上渗出淋漓的鲜血,那是用两条活生生的人命换来的钱。
他吓了一跳,狼狈地向后退几步,正撞到身后的人,芬芳的香水味萦绕进他鼻尖,有个女声惊讶道:“是你呀?”元凤鸣茫然地回头,看到一张很熟悉的,女人的脸,是小红,只是此刻她未施粉黛,因而显出一种素净的美丽。
“你又来这里寄钱?”小红笑着问他,元凤鸣有些局促地低下头,没有回答她的话,待钱寄出后就匆匆跑出去,只是当走到邮局外,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元凤鸣却又有些无措,他紧抓着手中的包裹,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