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一股灼灼的光烧了起来,没有那么炙热,温暖而厚实。“一会儿到了那儿,我该说些什么呢?要不,你和我讲讲婆母的故事?这样我好歹能说上几句话。”俞晗芝眨着美眸,眼角是清冷笑意。“好,我同你说。”邵舒暗自开怀,忽然想到初次下江南见到她的那日,当晚他做了一场梦。在梦里,杏花微雨,只是他和她的初遇,没有父上没有大哥,而他同她念了一句诗——我之爱矣,荷天之休。这么多年来,那不过是他一个人构想的幻梦,午夜梦回,清晨梦醒。如今,或许,会成真?——我之爱矣,荷天之休。引用《述婚》。=============邵舒的生母吕氏是坤王在元宵佳节、灯笼篝火中一见倾心的姑娘,她出身书香世家,知书达礼,当时的前朝已被推翻,坤王是个武将,也得了一官半职。虽是如此,他已经有了正妻,吕父自然不会答应女儿过去做妾。可两月后,吕府遭遇贼寇洗劫,吕氏差点被歹人玷污,亏得坤王带兵巡视,正巧救下了吕氏。时,坤王抱着衣裳被撕破的吕氏,当场向吕父求娶吕氏,有了这么一遭,吕父才不得已答应了。吕氏进门后,她过得并不开心,体弱抑郁,身子时好时坏,在生下儿子不久后就病逝了。“婆母定是个才女,原你是随了生母,有一股子书生气。”俞晗芝的眼角一抹淡笑,眼下看邵舒是越看越顺眼。“娘亲她,”邵舒走在山间,往山顶看了一眼,忽觉心神宁静,有些过往不说也罢,于是话头一转道:“她,定会喜欢你的。”同样失去过至亲,俞晗芝懂他话中的无奈,亡者已逝,人世间纵有再多的美好,也与之无关,生者总会觉得遗憾,觉得酸涩。她伸出玉白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手道:“我们要好好生活,婆母在天上看着,才会安心。”邵舒忽然看了她一眼,脑中想起他见她的第三面,是参加她娘亲的葬礼。人来人往之中,一抹小小的身影孤立无援地立在花圈后面,他轻轻跟了过去,见她一抽一抽,哭得凄惨,双眼红肿,泪水浸满了眼眶。他递过去自己的手帕,她低着头接过,抽泣着,在擦眼泪,听他安慰道:“节哀顺变。”鼓了勇气又道,“我们要好好生活,你母亲在天上看着,才会安心。”花圈忽然被谁撞着了,邵舒伸手去扶,俞晗芝抬头的瞬间,一帮人围了过来。
“虽然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是意外得充满力量。”俞晗芝见他发呆,还以为他是心里哀伤,又用自己的事情来宽慰:“我娘亲过世的时候,我哭得很伤心,天都塌了,有人就这么同我说的,很神奇,我忽然就觉得充满了力量,下定决心好好生活。”虽然那个人是邵禹,是那个满嘴谎话还意图置她于死地的人!罢了,何必多情惹烦忧。“哦?那个人对你重要吗?”邵舒眼角带着笑,手心传来的温度直达心间。“不重要,只是个过客。”俞晗芝冷冷一声,又笑着转移话题道:“我小时候可调皮了,娘亲没少打我手板子,总逼着我练字,让我收敛脾性。你小时候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不重要。”邵舒淡淡回了一句,再无说话的兴致。俞晗芝也没再多说什么,欣赏沿路风景,只是偶尔瞄他几眼,隐约觉得他好像生气了?吕氏的墓置在一片竹林后,此处静谧,偶有鸟鸣。邵舒抽出腰间的长剑,将周围长出的杂草清理干净,俞晗芝帮衬着摆放蜡烛和冥纸。这墓建得实在简单潦草,俞晗芝本想同邵舒说找人来修整一下,但想着他说自己挥霍无度,免得又被教训一通,就没开这个口。邵舒话不多,反倒是俞晗芝祭拜的时候,说个没停,什么她嫁进王府的事情,大大小小都说了一遍,还抱怨王府中诸多事宜,就如同是亲密无间的婆媳在说八卦。“我们走吧。”邵舒心里涌起一种不可名状的舒适,盖过刚才的失意。俞晗芝点了点头,又朝婆母的墓碑拜了拜,告别了一声。邵舒在前面几步等着,俞晗芝小碎步跟了过去,两人牵着手下了山。邵舒:“小心些,别再蹦蹦跳跳,刚才上山的时候没摔疼?”俞晗芝:“我哪有蹦蹦跳跳?你牵着我,我不就摔不着了。”半山腰有一处寺庙,两人进去给吕氏添了一盏长明灯。邵舒刚要离开,俞晗芝叫他等一下,然后又喊来一位小僧,不知要做什么。邵舒立在原地,宽肩窄腰,左侧是洞开的门,光熙照入,右侧是满屋子的烛光,像是朗月染上了星辰,浑然一体。他在等俞晗芝。俞晗芝拉着小僧背过身,从怀中掏出钱袋,颠了颠,从里头数了三颗金豆子出来。她将金豆子交给小僧,叮嘱他好生照看这盏长明灯,不能有失。小僧拿了钱,笑着应下,还提醒了一句,施主财不外露,小心些的话。之后,俞晗芝随邵舒下山去了。“你出门带这么一大袋的金豆子?”邵舒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心里嘀咕:做丝绸生意这么有钱吗?俞晗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只不过是我众多财产中的冰山一角,安心啦。”或许到了合适的时机,就把她是绫雾大东家的身份告诉他,到时他肯定会高兴自己娶到了富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