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辈子参加了这次高考,只可惜落了榜,当时整个红河生产队,只有周河考上了大学。乔珍珍当年并没有下乡,她在城里有一份清闲的工作,恢复高考的消息一传来,二叔就四处托关系给她找辅导老师,恶补两个月后,成功考上本地大学。她与周河就是在大学里相遇,两人毕业后,顺理成章地结了婚。乔玉兰上辈子不服气,觉得自己就是差了个好爹。重活一世,她故意激乔珍珍跟她一起下乡,她自己带了高中课本过来,这一年来,她只要得空,便会避开众人,偷偷复习。只不过因为被派出所拘留,她被迫中断了一段时间,但她提前一年准备,又考过一次,底气还是有的。直到她听说,乔珍珍在队里的小学教室弄了个高考复习班,除了周河和她以外,其他知青都在那学习。据说大家一起交流,复习的效果很不错,乔珍珍甚至还请来一位语文老师。想到这些,乔玉兰不可避免地有些慌了。贺景行去前面启动拖拉机,其他人开始上车。小小的一个车斗里,要装二十人,挤肯定是挤的。乔珍珍现在跟大家的关系处得好,她还没有上车,大家就默认给她预留了一个最好的位置,就在车斗最靠里的一个小角落里,这里不用受挤,左右两边都是女知青,外侧是男知青。周河和乔玉兰最后上车,里面已经没地了,只能挤在最外面。刚开始还好,拖拉机一启动,寒风直往骨头缝里钻。乔玉兰被冻得全身发抖,想往周河那边靠,但周河双手抱在胸前,对她全然不管不顾,反而时不时拿眼睛偷瞄最里面的乔珍珍。乔珍珍倒是不觉得冷,女知青们都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只是露在外面的皮肤被风吹得有些难受。她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耳朵,将围脖往上面扯了扯,正好能盖住,再把手插进兜里,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宋桂花缩了缩脖子,羡慕地摸了一把乔珍珍的围脖:“你倒是想得周到。”乔珍珍抿嘴偷笑:“这个呀?得多亏某人细心。”前面的贺景行自是知道乔珍珍在说自己,耳朵略微发红。一旁的丁小霞一边搓手,一边感慨着:“现在才十一月份,就这么冷了,等到咱们考试时,不知得冷成啥样子?”“咱们队里还算是好的,还能坐个拖拉机,像咱们后面的生产队,都得步行去县城,这一走半天就过去了,那才叫遭罪呢!”车斗里都是要参加高考的年轻人,没说几句闲话,就又聊起了题目。
半小时后,贺景行直接将众人拉到了公社门口。所有人都下了车,乔玉兰拉着周河走在最前面,去找学区办,其他人倒是不急,慢悠悠地跟在两人的身后。因为他们来得早,到了学区办时,前面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排队,一个中年干部正给他们开证明。红河生产队的人一到,这个办公室就显得有些拥挤了。乔玉兰跟周河排在队伍的最前头,其他人依次排在后面。乔珍珍跟宋桂花她们一起走,同样排在前列。排队时,乔珍珍忍不住往队末看了好几眼。贺景行因为要停拖拉机,来得是最晚的,过了好一会,他才出现在队伍的最后面。乔珍珍看到他,总算是放了心。可能是因为人多,前面打证明的中年干部动作加快了不少,很快就到了乔珍珍。她拿着这张薄薄的,盖上红章的公文信纸,就能去教育局报名今年的高考了。周河和乔玉兰拿上证明早走了,乔珍珍坐在办公室外面的花坛边,等其他人出来。很快,红河生产队的人一个又一个地出来,只剩下贺景行一人。其他人还在稀奇地互看对方的证明时,乔珍珍觉出不对,皱着眉头走到办公室,探头往里瞧。负责开证明的中年干部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神情倨傲地审视着眼前的男子:“你是黑五类?”“是。”贺景行脊背挺直,漆黑的眼眸里无波无澜。排在他身后的那些知识青年们,齐齐发出了惊呼声,怪异的眼神投注在前面高瘦男子的身上。中年干部不屑地发出一声轻笑,嘲弄道:“你的家庭出身这么差,还想考大学?”他放下钢笔,施施然地喝了口茶,“这个证明我不能给你开。”贺景行听后,心里都算不上难受,他本就不看重这次考试,更是早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刁难。除了开证明,后面还有报名,录取等流程,每一个关卡,都会出现这样的可能性。他早已习惯,只不过等乔珍珍知道后,肯定会失望……乔珍珍看看贺景行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不言不语,也不为自己辩解,仿佛能够咽下所有的欺辱。她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起来了。乔珍珍气势汹汹地冲进办公室里,一把将贺景行挡在身后,怒视着中年干部:“考大学是每个人的权利!报纸上写得清清楚楚,此次高考,要破除唯“成分论”,其次是择优录取。这位干部,你是对上面领导的决定不满,所以准备公然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