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眼神一黯:“可惜我还是看走了眼。偏偏我最不看好,从来都不是我想选的席家,因一个女子让我不得不正视、重视。在她当了督主的时候,我心里就摇荡了一下,想到她当年那番大气之言。”胡行鲁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当时还觉被她气得不轻,后来想起,确知她不是有意嘲讽,而是真心实意地,算是当着我雇主的面,在挖人了。”武修涵听他说这许多,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还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先生的意思是?”胡行鲁冲着上天一拱拳:“鄙愿辅佐席家督主席家女,在此对天发誓,若敢背叛新主,愿我天打雷劈,斯文扫地遗臭万年。”这对于一个文士来说,确实是恶毒的起誓了。胡行鲁之前投宋戎投陈知,都没有发过这样的誓,他一生都在寻找值得效忠之人,他是要辅佐未来天下的明主的,不是来世上贪图荣华富贵的。在陈知失踪的这段日子里,胡行鲁天天看着章洋陈迎他们有多着急,看着陈家军不安涣散的现状。他想席家失了督主该也是一样的,但结果却又截然不同。席家的主上,在自救在想方设法地与自己人取得联系,席家军上下拧成了一股绳。而他的主上,为情所困,想的是利用失踪一事困住美人,满足自己的私欲。这样的人与宋戎有什么区别,强大如宋戎,最终死在了这上面,强大如陈知,焉知不会重蹈覆辙。胡行鲁算是看明白了,一次次地交手,一次次的结果,每一次都在说明一件事,席姜才是他理想中明主的样子,这样的人若是不能夺得最后的胜利,那是老天不公,天下不公。胡行鲁相信,老天与天下不会行此不公之运,他似乎已能看到最终的结果,如果这次席姜能够顺利地逃出,重新领导席家军,那么,他离他的梦想也将不远。胡行鲁能把陈可供出来,加上他所说的这番话、发出的誓,武修涵已差不多相信了他。紧接着,胡行鲁也不见外,开始就武修涵他们没有想到的地方进行补充。武修涵发现,胡行鲁还真是厉害,差不多都猜中了。猜到这种程度,却没有带兵而来,武修涵信了他九成。深潭那里在做着接迎席姜出来最后的准备,而深潭另一边,席姜与陈知在桌子两边坐着,桌上摆满了吃食。休息了一个月,明日席姜该去习屋,陈知该去狩猎了,村长破例让他二人在自己的新房里吃饭。村子里最不缺的是就草药,阿美给她配的迷【】药,说是能让人睡上一个黑天加一个白日。陈知悉药性,一般的毒药与迷【】药根本不可能进得了嘴,但阿美给席姜的这味药,无色无味,是村里独有的一种草药。席姜与阿美把药汁抹在了陈知的杯壁上,此刻,席姜正在给自己的杯里倒酒,倒完后,她并没有递给陈知。她知他谨慎,若她在此事上殷勤一点,他难免会察觉。就在席姜马上就要把酒壶放到桌上,陈知拿起杯朝她伸了过来。
席姜看了他一眼,给他满了杯,陈知:“有劳。”“难得今夜月圆明亮,说些祝酒辞吧。”陈知举起杯来道。席姜盯了一眼他手中的杯,道:“我无文采,还是你来吧。”陈知:“需要什么文采呢,真心话就好。”他抬头望月,似是想了想,然后道:“愿你此后,万事胜意,得偿所愿。”席姜轻声道:“我若万事胜意,得偿所愿,你岂不是要事事不如意了。”陈知笑了,不是哈哈大笑,却笑得肺腑相通。笑过后他站了起来,来到席姜身前,半蹲下来与她平视。他离她很近,这一个月来,他从来没有让她感到不自在过,保持着恰当的分寸,这会儿却让席姜略感不自在。她问:“怎么?”陈知:“没什么,想好好看看你。”说完他就拿起桌上的杯子,与她的碰了一下:“敬你。”一饮而尽。陈知的动作太快, 还以为不会这么顺利,席姜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看着他一滳没剩的全喝了,然后把酒杯放下并不起身。二人谁也不说话, 陈知深深地望着席姜, 席姜紧张到忘了呼吸。她在心里数着数,这是阿美告诉她的,十下之内,被药之人必倒。席姜在心里念到“八”的时候, 陈知上一秒还清醒着,下一秒就倒在了她的腿上。他的额头有些热, 透过衣料被席姜感受到。席姜有一瞬间的静顿, 但她马上反应过来, 推开了陈知, 陈知倒在了地上。她看向门外, 如果不把人弄到床上去,若有人路过会看到。席姜挽起袖子, 并没有把陈知弄到床上去,太废劲了, 她把他放到床边那个他每日都睡的垫子上。放好后,她刚直起身子,袖中的木簪掉了出来。席姜看着这木簪,没有急着捡起来。她看看木簪又看看沉睡不醒的陈知,呼吸都急了起来, 这真是一个杀他的好机会,只要照着脖子用力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