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父说:“这一下午的演奏也够辛苦,要不一块儿去吃个饭吧?”孟楠眼睛亮了亮,他接过话来,语气期待:“学长,附近有家很不错的法餐,牛排做得很好。”牛排……江麓忽然想起来,他还欠商泊云一顿饭。“不用了。”他出声拒绝,“我……”生意场上圆滑得不得了的孟父下意识拿出了应酬的做派,将他的话打断:“江少爷这就和我们见外了。假期,多难得,是不是……”太妃糖咖啡提供的多巴胺早就失效,江麓神情冷淡了下来,那双总是微微上扬的桃花眼也敛了笑意。剧场前的广场,百无聊赖的商泊云投来目光。商泊云内心的小恶魔早就在等这一天。穿着灰色卫衣的少年大步走过来,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揽过情绪糟糕的钢琴家,将他和孟家的人隔出几步距离。商泊云微微低着头,笑嘻嘻地看向面露惊愕的孟父。“不好意思,小少爷已经有约了。”(30)十月, 傍晚的热气淡了些。商泊云的声音落在耳畔,呼吸似乎也洒在了耳畔。郁郁的情绪怦然碎裂,心跳飞速, 他有些迷茫地看向商泊云。“笑一笑。”商泊云转过脸来, 刻意压低了的声音附在他的耳边,“替你解围呢。”商泊云的人生字典里大概写满了“理直气壮”这四个字, 江麓完全不知道他和商泊云今天又有什么约。“你是谁?”孟父皱眉, 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气质太锋利,一双眼睛淬了火似的明亮, 全然不知尊重为何物一般。明盛是孟家要仰视的存在,因此对待江麓, 孟父便客气得很,但这个看起来也就是个高中生的少年,就不需要了。商泊云没答话, 目光望向了孟楠, 语气似笑非笑:“小学弟,不记得学长了?”孟楠当然记得, 记得这双满是侵略性的眼睛。上次就是他半路杀出, 让他只能匆匆把邀请函给江麓学长,可今天他为什么也会出现在栾江剧场外面?江麓学长和他的关系这么好吗?孟楠暗自窥探, 知道江麓明明一直和所有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天知道他为了接近江麓硬生生长了多少心眼子。所以,这只不知名巨型犬, 为什么能这样和江麓学长这么的亲近?孟楠不想露怯, 然而对上了商泊云的目光时, 总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好像他的心思,这个人全部能看出来, 还会游刃有余的捏开他的小手段。眼珠子颤了颤,孟楠思索要如何回击,江麓的声音响起。“嗯,我们确实约好了……”“去吃牛排。”商泊云语调懒散地插嘴。江麓一怔,眼中攒出笑来:“对,所以先失陪了。”
他静秀的眼尾上挑,到这个时候,夕阳晚照终于都落了进来,冷光烧成了暮色,在他的眼睛里化成了熠熠的浮光。身旁的商泊云煞有介事地点头,微微俯身,以所有人都听得清的声音问。“走吧?”孟楠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算了,以后也有机会。”孟父没看出自己儿子的心思,只是单纯惋惜今天的事情本该顺水推舟地继续。孟楠点了点头,又听得父亲道:“过会儿去一澜居,今天长辈亲朋来了这么多,顺道聚聚。”孟楠望向不知何时已经看不到的人影,只好应了下来。他刚刚还以为能和学长再一块儿吃一顿饭的。——当然,“学长”指且仅指江麓。一直放在内口袋的手机忽而震动了下。他拿出来,而已经回身和那群亲友寒暄的孟父留下了一句催促。孟楠没立刻接话。他呆呆地看着突如其来的转账信息。“吱付宝到账12800元。”不多不少,正好是那件礼服的价钱。“……商泊云。”大脑在商泊云揽过他的一瞬宕机,然后鬼使神差如他所言的笑、道别。江麓头一次发现自己也有演戏的天分,近朱者赤地学会了商泊云的坦然。待到回过神来,就这么和他走了很远。商狗子慢悠悠地“嗯”了声,目光却看着江麓通红的耳尖。“手臂。”“喔。”商泊云从善如流,那道与江麓贴得很近的轻微的束缚感便消失了。肩膀一轻,心跳也莫名跟着轻了下来。江麓尽量保持面不改色,敛眉在手机上戳戳点点。衣服里头有品牌的刺绣logo,发给了相熟的造型师后,对方很快把sa提供的价格告诉了他。一个学长对于学弟的帮忙,并不需要孟楠送他一件价格不菲的外套作为谢礼,孟家多出来的人情世故,江麓也不想接。“你不太会拒绝人。”商泊云忽然开口,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二十六岁的江麓并不这样,他身边有更加强烈的边界感。十七岁的江麓则要委婉很多,有教养当然会让人觉得舒服,不过到最后总要为难自己几分。虽然商泊云很想把江麓放手里搓圆揉扁吃下去,但别人伸出了爪子,他就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