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女儿起个名字吧!”
“孩子都三岁了怎么还没起名字?”卓思衡奇道。
“威州那地方本与古蕃相接,胡汉杂居,多有奇风异俗,我妻子说孩子一岁前不好起名字,乳名都不兴叫,一直女儿得胡喊。我就想着等着大哥给女儿起名,谁知一拖到了当下,女儿三岁只有个小名叫阿绒,正经的名字还是大哥来起吧!”
这是很郑重的事,不似他们家惯常的起表字自己拿大钱占卜,讲究一个随缘。卓思衡非常认真地想了想,继而问道:“不知你的女儿该行什么字?”
谁知高永清却极冷得嗤笑一声:“父亲同我不过是姓高罢了,无宗可附无谱可录,我女儿也不稀罕他们排出来的行字。单凭大哥做主,喜欢什么名字就起什么,不用顾虑其他。”
高永清凄烈经历有自己过往天差地别,他的狷介偏执都情有可原,卓思衡也觉无需去劝,可若不婉转宽慰,他又觉得自己有失做哥哥的品行,更对不起父亲与高伯父,正心绪徘徊此际忽然想到了个好名字。
“那便叫曼衍,可好?”
高永清微微怔住,忽得笑道:“可是庄子《齐物论》里‘化声之相待,若其不相待。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所以穷年也’的曼衍?”
“正是。”卓思衡含笑且期待道,“无事无非,逍遥物外。”
高永清感叹道:“如此好名,她若真能‘忘年忘义,振于无竟’,也不枉人世间来这一遭做我的女儿。”
卓思衡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也慨然点头。
“其实我知道大哥也是想用阿绒的名字点醒我。”高永清澄澈的目光看过来,里面分明都是了然,“大哥希望我‘和之以天倪’,要我对自己留些转圜,可和也其难,我从一开始便是没有后路的。但大哥的心意我同妻女都会牢牢记下,只盼望孩子能不似我们一般,更有一番天地广阔之心。”
卓思衡与高永清不算是不欢而散,反倒最后相谈甚欢,可离开洗石寺后,他却闷闷不乐,不知道自己的最后的话永清贤弟到底是否有听进去:
“永清,无论是做扶摇之鹏还是翩翩之蝶,我们都得活出自己的意境来,不能一味只知攀登,还要去看天地之高远,这也是咱们父辈的寄托,你我也该存更高远的宽心,少于自己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