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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 / 4)

室之事。爹爹在金林阁五、六年,年年有赏钱,平日听人说起,七老爷沉稳厚道,想来是个讲道理的,七太太费尽心力讨了我去,大概也不会为难我。”

再厚道的主家,也不是开善堂的,对妾室轻则训斥,重则发卖,或者不理不睬,一个女子的一辈子就算完了。

听她这么说,吕妈妈知道木已成舟,摸出一块粗布帕子在脸上乱抹,“你,你从小就有主意,你说的对,你忍耐些,等岚哥儿有了前程,把你接回来也是好的。姨太太请大相国寺的高僧给你算过命,你是个有福气的。”

话是这么说,吕妈妈想到杜茹秀去世,杜茹英落难,自己儿子惨死,一手一脚养大的姑娘到了这种地步,越想越伤心,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惹得纪慕云也哭的伤心。

这个时候,曹家七老爷曹延轩正在西府外院书房里,惊愕地张大眼睛。

“什么妾?”他茫然地盯着西府二管家崔世雄,“哪家的妾?”

崔世雄今年四十岁,祖宗三代在曹家做事,跟着曹延轩父亲历练过,一句话,是曹延轩父亲留给儿子使的。崔世雄神色精明,目光锐利,一看就是个不好糊弄的,大大小小的仆人都怕他。

“太太日前派程妈妈来,说给您定下一房妾室,下月十八日办事。”崔世雄是办老了事的,回复东主之前打听的一清二楚,极有条理,“程妈妈说,太太看中的这家姑娘,父亲在金林阁城西分铺任三掌柜,是个秀才,叫纪长林。”

曹延轩神色不动,微微皱眉。

崔世雄明白东主的意思:姓纪的有薪水有功名,还把亲生女儿送到东主家做妾,想来是不心疼女儿的。他并不评价,继续说下去:“我就去铺子里打听,纪长林是本城人氏,父亲中了举人,年纪大了没有出仕。二十年前纪家铺子失火没了,纪长林拖家带口去京城投奔亲戚,六年前回到城里,在城西铺子谋了个职位,因干活老实,三年前升成三掌柜。”

“本月初太太看中了纪长林的女儿,把事情定了下来。”崔世雄详细复述主母的吩咐,“太太派程妈妈告诉我,已经安排了鲁大力开库房、整理房子、种花木,又说等到日子,去春熙楼定菜,请戏班子。七爷,太太给纪姨娘安排的住处是双翠阁,还给族学的夫子打了招呼,让纪姨娘的弟弟去附学。”

崔世雄一家没签卖身契,不是奴婢下人,只写了投靠文书,与曹延轩祖孙三代交情深厚,单独相处的时候自称“我”。

鲁大力是七太太的陪房,安排在外院,媳妇在内院,和程妈妈一起是七太太的左膀右臂。

曹延轩关心的却不是鲁大力:附学是要经过考试的,通过了,才有资格进去,一个白丁进去混日子,会丢了族学的脸,丢曹家的脸,丢他曹七爷的脸。

抛开族学不提,双翠阁幽静美丽,位置独特,种着两棵桂树,可以做客居,可以自家人居住,若不是西府人丁单薄,早就有主人了,姨娘是没资格住的。

他继续皱眉,把手里的笔一丢,笔锋在雪白宣纸留下长长的墨痕。“什么乱七八糟的。”

崔世雄不好评价,曹延轩便掸掸衣袖,沉声说:“给太太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家里又不是没人,好端端的,纳什么妾!”

崔雄恭声应了,瞧一眼他的脸色,又说“我问过了,程妈妈说,太太亲自去过东府,下了帖子,请两位爷、两位太太到日子过来坐席,又给六老爷、您几位朋友下了帖子,舅太太那边也通知到了,太太还说,已经给姑太太送了信。纪长林那边,太太派鲁大力下了聘金,去官府打了招呼。”

也就是说,事情已经定了下来,若要取消,亲戚朋友面前难免要解释一番,纪家那边亦要安抚--女儿给你家做妾,聘金都下了,你家不要了,姑娘怎么办?

仅仅一息,曹延轩就想得明明白白。

不多时,他从镶大理石花梨木书案后面走出来,出了书房,顺着青竹林间的鹅卵石小路走向后院的方向,没几步便停住了:这个时候去找妻子,后者只会振振有词地顶他“姑太太不是成日说,你儿子少,让给你纳妾吗?”“爹是秀才,清清白白的,左右是要纳妾,谁强得过这个纪氏?”“左不过一个妾,我做不得主吗?我贤惠了,你还有话说!”

一时间,曹延轩意兴阑珊。

想到十三岁的嫡长女折了吉尔和四岁的嫡长子亦是唯一的儿子宝哥儿,再想到妻子一碗碗乌黑的药和医生的私语,他迟疑了。

过半晌,曹延轩深深呼吸,满脸倦色地望着一根根斑驳青竹,“太太爱怎样,便怎么样吧。”

三月下旬,母亲忌日当天,纪慕云和父亲、弟弟去了一趟寺庙给母亲祈福,又去墓地祭拜。

杜茹秀去世之后,纪长林独自带着妻子骨灰返乡,埋入自家祖坟,自此没有续弦。一晃十五年过去,猫儿般啼哭的婴儿已经到他肩膀,女儿亭亭玉立,到了出门子的时候,坟头青草随着春风摇摇摆摆。

纪长林弯着腰,把纸包着的点心、糖果放到墓碑前,忍不住老泪纵横。

母亲,愿你在地下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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