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宽心,到时候踏踏实实上轿子便是。”
说着,她朝丫鬟招招手,后者把捧着的一大一小两个红漆雕花鸟匣子放到纪慕云面前,打开匣盖:
小的匣子铺着枣红漳绒,上摆一根茶杯大、衔珍珠宝结的赤金凤钗,一朵颜色鲜艳的珊瑚蜜蜡珠花,一对水滴大的翡翠耳环;大的匣子却是叠好的桃红衣裳,掀起一角,下面一件是清雅的藕荷色。
“妈妈,这,这太贵重了。”纪慕云不安地站起身,双手交握,“这这,我不能”
程妈妈右手往下压一压,“七太太的心意,给你壮壮门面,也给我们七爷长脸。既给你,就收着吧,以后啊,日子长着呢。”
纪慕云用力摇头,等程妈妈再三安慰,作势拉下脸“七太太可要生气了”,才讷讷不安地不敢推辞了。
旁边的吕妈妈察言观色,起身行礼:“七太太真是厚道人儿,我今天真是开了眼界。既说到这,我壮着胆子,多问妈妈一句:云姐儿年纪不小了,家里这些年积积攒攒,备了些东西,不外是些衣裳。按理说,云姐儿是做妾,不该带东西,今日妈妈来了,请妈妈示下:进府那日,能不能带几件衣服?”
她恭敬的态度取悦了程妈妈,矜持地开口,“今天就是为了这事来的,七太太的意思,可怜天下父母心,纪掌柜的心意,给姨娘带上就是了。四月十八日那天,轿子过来的时候,冬梅跟车,把东西给冬梅就是了,我也会过来。冬梅,过来见过姨娘,以后你就在姨娘身边伺候了。”
丫鬟便过来行礼,纪慕云看对方一眼,在心底记牢。
程妈妈又叮嘱半日,方才告辞,临走时留话“这几日若有事,打发人到西府,找七太太便是,再不然,找我传话也是方便的。”
纪慕云恭敬地应下。
目送马车逐渐远去,吕妈妈收起方才的讨好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忧心忡忡:“这么抬举你,不一定是好事,依我看,七太太怕是,要拿你当枪使。”
要不然,拿她和别人打擂台;要不然,用她收拢七老爷的心。
纪慕云并没体验过妻妾之间的波澜暗涌,明争暗斗,事实上,她的姨丈姨母非常恩爱,家中虽有两房妾室,姨丈回到家,大部分时间陪在姨母身边,姨母在内宅说一不二,两房妾室不敢高声;大表哥新婚燕尔,和表嫂恩恩爱爱,很少去通房丫头房里,二表哥还没成亲呢。
她的闺中密友就不一样了。
纪慕云记得,姨夫在浙江任知州的时候,她跟着名师学画花鸟,结识一个通判家的姑娘,叫石燕燕。石燕燕是嫡出,母亲软弱无能,被家中得宠妾室欺负得不成样子,还得石燕燕替母亲出头。
石燕燕每次对她提起,都苦恼不已,念叨“嫁人有什么意思?我做老姑娘好了。”
现在想起来,仿佛遥远的梦境。
吕妈妈有些后悔,不该吓到她,忙抚着纪慕云肩膀:“这几日我接着打听,西府七老爷是个明理、厚道的人,从不苛刻,人也大方。你,记着,小心谨慎莫出头,凡事学两个姨娘,不掐尖,别留把柄,凭你的容貌,怎么也能有两年好日子。七太太已经有了嫡子,以后日子长了,你把七太太哄好了,不愁过不下去。”
她茫然地望着案几上的白茶杯,已经没有热气从杯口冒起来了。
以色侍人,奉承主母,她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呢?
作者有话说:
按理说,掌柜的每月有薪水,年底红利就几十两几百两,所以才写了个凑份子的。我记得大宅门里面,参与分红的掌柜的挺有钱的。
永乾二十七年四月十八日的到来比纪慕云想象中要快。
前一天,她紧赶慢赶地给弟弟做秋天穿的袍子,给爹爹熬润喉的梨汤,抓一把糖给隔壁家的小卓子,给同一条街的邻居赵丽娘、张婉儿一人一个自己绣的香囊,给院子里的海棠浇水,回房间就着油灯翻看自己要带出家门的东西。
夜间她睡得不好,一会儿梦到自己和石燕燕嬉笑,趁着夫子背转身,用蘸了颜色的笔在对方画纸上乱涂;一会儿梦到大表哥从外面带了蟋蟀回来,她高兴地大叫,二表哥抓起她书案的湘竹笔筒去扣,蟋蟀一跳三尺高,笔筒裂成两半;一会儿梦到她和大表嫂屏息滞气地躲在窗后,一个穿着红袍的少年郎跟随姨夫、大表哥进来,是李双鹤
睁开眼睛,窗外蒙蒙亮,小鸟的叫声传进来。。
吕妈妈昨日便带着孙子孙女赶了过来,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张罗着做早饭。两个孩子穿着红衣裳,梳着红头绳,与隔壁家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添了几分喜气。
说起来,今日的纪家确实比普通妾室的人家热闹一些:金林阁总掌柜于掌柜,史掌柜史太太、城西铺子二掌柜、东南北三家分铺的掌柜都赶了过来,连带周围邻居,纷纷说恭喜。
吕妈妈买了卤肉、烧鸡、香肚和羊头肉,做了一大锅什锦卤子,蒸了馒头,面条随时往锅里放,加上隔壁租客送来的喜饼,谁来都有热饭热菜,还有酒喝--史掌柜送来两坛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