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有游客进来逛逛。
曹府是大户,女掌柜殷勤地把一行人请到二楼雅间,曹延轩和五叔在隔壁单间喝茶。
“您瞧瞧,您来的可真是时候,都是前日新到的。”掌柜的带着两个人,手脚不停地上了热茶,把一匹匹料子摆在两位太太、小姐面前,“都说宝剑赠英雄,也只有您几位,才配得上这么好的料子。”
杭绸,湖缎,焦布,锦缎如同雨后彩虹,令人眼花缭乱。
王丽蓉闲闲瞧着,看中合眼的,就用涂了大红蔻丹的手指点一点,程妈妈便把被挑中的料子搬到一边黑漆长条桌案上。
六婶子有些累了,坐在一张秋香色贵妃榻喝红枣茶,由贴身妈妈按摩肩颈。芳姐儿和珍姐儿细细挑选,不时说“这个好看”
正挑着,掌柜的又捧了一叠匣子,打开有绢花有堆纱花有绒花,有荷包有帕子有丝袜有汗巾子,“平时配衣裳。”
王丽蓉看都不看一眼,提高声音:“你们几个也来瞧瞧,今天算在我账上,别替我省钱。”
话是这么说,谁也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占主母的便宜。
杨姨娘柔声说“下个月是太太的生辰,太太什么都不缺,妾身讨个巧儿,挑一条应景儿的帕子吧。”真的挑了一方细撮穗桃红色麻姑献寿手帕。
五婶子笑道“还是你贴心。”
夏姨娘连忙给主母捧场,“那感情好,奴婢也沾了太太的光”挑了一条鲜艳的玫瑰红销金点翠汗巾子。
轮到于姨娘,拿了一个镶嵌着金玉碎珠的葫芦形翠绿色织锦梅花纹荷包,媛姐儿却从匣子里拾起一朵酒盅大的豆沙粉玫瑰绢花。
六婶子被逗得呵呵笑,“傻孩子,你母亲说什么来着,别替她省钱,那个不值什么。”媛姐儿涨红了脸,拿着绢花不肯放,憋出一句“这个做的很真。”
珍姐儿不满地从鼻子发出“嗤”一声,觉得丢了自家的人。
绢花之类,纪慕云不稀罕:她跟着丁师傅,针线之外学了打络子、做绢花,比不上专做这个的手艺师傅,也相差不远了。
轮到她,上前看两眼,拿了一方湖蓝色绫销江牙海水嵌八宝帕子,“这个花样子不多见,等回了家,和两位小姐琢磨琢磨。”
王丽蓉满意地嗯一声,六婶子笑眯眯地瞧她一眼。
两位太太、两位小姐跳得过瘾,结账已经过了子时。程妈妈拿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掌柜的欢欢喜喜地接了,殷勤道“明日一早送到府上。”
踏出店门,几辆挂着“曹”字的黑顶平头马车停在门外,两位管事娘子在外面候着,小丫鬟提着灯笼。三管家在最前面一辆马车后面,探着身听里面的人说话。
下一次呼吸到新鲜空气,是什么时候?耳边两位太太说着告别的话,纪慕云心情复杂地抬起头,一轮淡黄色的月亮安安静静挂在空中,藏蓝绸缎般的夜幕点缀着几颗亮闪闪的星星。
不像在府里,天空被院墙隔成方方正正,只有云彩,一会像鲤鱼,一会儿像燕子。
回府的路上,夏姨娘说一些“今天料子真多”的话,纪慕云笑着敷衍两句。到了双翠阁,冬梅兴奋极了,对菊香说个没完,后者眼巴巴等到现在,不停发问“我没去过松鹤楼”“你放河灯了吗?”
往年放河灯,纪慕云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落魄之后跟着父亲弟弟出门,也是逛逛街就回家了,此时脱下鞋子,发现脚板都红了。
她打着哈欠,等热水端来,洗漱一番就歇下了。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响动,菊香的声音和院门响动传进来
纪慕云的睡意像疾驰的马车,跑的无影无踪。
进入曹府四个月,谁看不出曹延轩夫妻之间的僵局就是白痴了,可今天宝哥儿跟着曹延轩甚至不愿意在正院将就一晚?
她顾不得多想,披衣下床,弯腰提睡鞋的工夫,曹延轩已经带着微微凉意,大踏步进了西捎间。
“不用起来。”他满脸倦色,拉着腰带,“我这就歇了。”
纪慕云忙叫冬梅“上茶”,菊香“提热水来”,又问“您要不要添点点心?”
曹延轩摇头:“在铺子里吃过了。”
也对,女眷们用了很长的时间挑选衣料,男士们在隔壁闲坐,茶水点心鲜果是少不了的。
她服侍曹延轩脱下外衣,散开发髻,漱口的时候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坐进盛满热水的浴桶时,他发出舒服的叹息声,闭着眼睛,神色间的疲倦是看得见的。
纪慕云也不多说,用棉布帕子替他细细擦洗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