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觉得贵重,今天过来走动走动吧?
纪慕云笑脸相迎, 上茶上点心上果子,绿芳把媛姐儿的两个丫鬟带到厢房招待。
一个是主子, 却是庶女,一个是半主半仆, 又差着辈分年纪,两人之间话题并不多, 除了那方冬梅把那方湖蓝色绫销江牙海水嵌八宝帕子:
“颜色真鲜亮。”媛姐儿鼻尖几乎凑到帕子上, 细细数着:“光这朵波浪,就用了四种颜色的丝线。”
桌上摆着数个包袱,纪慕云解开一个蓝色的, 里面盛着深深浅浅的蓝, 像一汪动荡不休的春水。
纪慕云灵巧地用手指挑出四个线轴,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若是我绣,或许会用这个替下那个。”
媛姐儿一点也没被“这个那个”搞晕,又点出两种蓝色,“都用上更好。丁娘子说,绣东西要看绣的是什么,海水和湖水一样,在阳光下变幻的颜色就是什么都有的。”
这位六小姐没出过家门,没见过江河湖海,最远的不过是放河灯时的城中河流。
纪慕云扶着冬梅小心翼翼起身,“六小姐跟我来”就出了房间,媛姐儿好奇地跟上去,丁香机灵地把剩余的包袱提在手里。
到了东捎间,纪慕云先选了一块和帕子颜色最接近的湖蓝布头,用钢针钉在墙上的青布上面,把帕子中四种颜色的蓝丝线用针挂在布头上,最后把娴姐儿选中的颜色钉在最下面。“您看。”
远些一看,蓝色繁复,在小小一方帕子显得有些多余。
媛姐儿不服气,“中秋节您给爹爹绣的荷包,桂花树那个,我看就用了很多种颜色的丝线。”
那个荷包在曹延轩身上,纪慕云便打开抽屉,拿出自己当初画的稿子,“您看,我在绣之前,就打好了底子。”
整整一上午,就在讨论绣法、丝线和颜色中度过。
纪慕云是向名师讨教过的,“过犹不及,就像海水、晚霞和彩霞,看在眼里漂亮,绣起来若用了太多的线,反而成了累赘。”媛姐儿嘴上没吭声,听的却很认真。
说的正热闹,媛姐儿的大丫鬟夏竹站在门口,小心地说“六小姐,时候不早了。”
拿着针线绷子的媛姐儿一愣,问到“什么时辰了”,听夏莲答“差两刻午时”忙站起身,“这么迟了。”
纪慕云猜,来之前,于姨娘叮嘱女儿“不用在双翠阁用午饭”。
她笑着挽留客人:“左右这个时候了,于姐姐也不在,六小姐用过饭再走吧?”
媛姐儿摇摇头,也不说“姨娘身子要紧”之类的客套话,直接说“说好回去用饭”,便告辞了。
纪慕云扶着桌案起身,见媛姐儿双螺髻间除了一根玲珑剔透的水晶发钗,还戴了那朵中元节王丽蓉给买的豆沙粉绢花,笑道:“六小姐这朵绢花颜色浅了些,前几日,针线房送来秋天的料子,有枣红、杏红和茜红色绒布,做头花最好。下回六小姐过来,我们做着玩。”
媛姐儿眼睛亮了亮,说句“姨娘好生歇着吧”,便带着丫鬟走了。
这位六小姐,和能说会道的珍姐儿真是天壤之别,纪慕云微微笑。
回西次间的路上,她笑道“六小姐脾气可真好,陪我这一上午。”彼时冬梅去小厨房督饭,只有绿芳在,附和道“刚才和两位姐姐说话,六小姐对身边人也好得很。”
指的是媛姐儿的两位丫鬟。
纪慕云嘟囔,“六小姐十一岁还是十二岁?个子可真高。”绿芳恭敬地答:“六小姐今年就满十二岁了。”
算一算,比珍姐儿小不到两岁。
纪慕云笑道“真是用功。”绿芳见左右无人,低声补充“六小姐是随着于姨娘长大的,从小就很认真。”
按照惯例,无论嫡女庶女,都应该养在太太面前,长大才容易嫁到好人家。纪慕云向绿芳点点头,没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