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一件也不许带,一文钱也不给她,你亲自去办。下贱东西,勾引爷们的狐媚子!”
花锦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膝行两步,“娘,娘,您听我说,娘~”
“还有你!”儿子一向是个恭顺孝敬的孩子,从未违抗过母亲的话,如今当着媳妇、满屋子下人,屡次反驳母亲。花太太失了颜面,气得鼻眼移位,嘴唇直哆嗦,抬手欲打,又打不下去。“还敢嘴硬,你你,你早晚气死我!你去给我跪祠堂,我,我让你伯父罚你!”
当天晚上,珍姐儿没有睡好。
对丈夫的失望、伤心,对母亲的担忧、难过,对纪氏的厌恶与憎恨,还有一丝丝对石榴的解恨、嫉妒,或许还有后悔、懊恼和对花太太的责怪,像绳索,把她整个人密密缠绕着。
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画着一条橙红金鱼, 鱼尾像舞女的裙摆,在水波间盘旋摇曳,周围是两根柔软的水草,几块鹅卵石。
“姨娘画的真好。”媛姐儿赞叹着, 把画纸举起来瞧, 又拿起另一幅:依然是金鱼戏水, 是从上面的角度画的,像人站在缸边低头看。再看东捎间墙壁挂着的青色棉布, 一块玄色帕子上用针盯着金鱼形状的布头, 头尾俱全的,眼睛是一小块碧玺石头, 水草鹅卵石都有。
纪慕云有点得意, “哪里, 画熟了罢了。”
媛姐儿又拿起画着花蝴蝶的两张纸,吞吞吐吐地“姨娘, 你~你帮我也画两张好不好?”
“好啊。”纪慕云没当回事,拿来笔墨, “六小姐打算绣个什么?”
媛姐儿高兴地叫自己的丫鬟红玉“去把我去年和前几天爹爹带回来的风筝拿来”,又对她说“姨娘做荷包, 我就缝帕子好了。咦,姨娘说, 做个扇套行不行?”
扇套狭小细长, 要在方寸之间绣出名堂,考验绣工不说,还费眼睛, 纪慕云历来懒得做, 曹延轩的扇套是珍姐儿做的。她委婉说了, “六小姐先画出来,看看好不好。”
媛姐儿便埋头画了一副喜上眉梢的图样,一立一卧两只喜鹊落在红梅枝头,看着还可以,她却沮丧地放了笔:“太费功夫了,梅花花瓣就要绣半个月。”
说起梅花,媛姐儿还只是用两种丝线,纪慕云最少要用四种,想一想便累得慌。
不多时,红玉拿来一个燕子风筝,一个蜻蜓风筝,那燕子风筝是媛姐儿去年得的,和东厢房曹延轩拿回来的那只式样完全不同。
纪慕云打量风筝半天,伏在案边,先用墨几笔勾勒出风筝骨架,画出长尾,又调了颜料,涂好风筝的颜色,顺手画了一根长长的近乎透明的丝线,之后又画了两幅蜻蜓的。
她一边画,一边脑中勾勒出画面绣成香囊的模样,放下笔,翻找成叠的布料丝线,找到合适的便钉在墙壁青布上。
做这些的时候,媛姐儿用羡慕的目光望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等纪慕云坐回炕边拿起绣花绷子,实在憋不住了,“姨娘,我~我有件事问你。”
纪慕云没在意,“嗯?”
媛姐儿看看左右,她便笑道“你们拿些果子来,也坐会吧。”冬梅红玉几个便下去了,
“姨娘,你教我画画好不好?”媛姐儿鼓足勇气。
咦?纪慕云惊讶地停了针,“六小姐?”
媛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盯着案上的画纸,胳膊伏在案边,细声说“我就是觉得,姨娘的花样子画的好看。”
纪慕云失笑,“六小姐是抬举我,我这点东西,可不敢提什么教不教的。”又有点好奇:“六小姐是喜欢画画,还是喜欢描花样子?”
不但媛姐儿自己,于姨娘曹延轩亦没提起过。
媛姐儿想了想,“前两年在课堂上学过画东西,没几日便放下了。自打姨娘来了,我看姨娘画什么像什么,而且,画什么都能绣出来,就猜姨娘是学过的,还学的很好。”
纪慕云微微得意:自己除了读书、针线,便是在画画下过功夫,这位六小姐,还挺识货的。
嘴里谦虚:“不过跟着夫子学过些时日。六小姐既是想学,何不告诉老爷或是太太,请位夫子在家里,慢慢跟着学?”
媛姐儿像成年人那样,长长叹口气。
很快,纪慕云知道了近几年,曹府小姐上课的情形:
七、八年前,西府贵姐儿、珠姐儿到了该学东西的时候,三太太五太太商量着,给请了读书、学琴、针线的师傅。彼时西府秀姐儿素姐儿还小,没学到什么。
待贵姐儿珠姐儿嫁了,珍姐儿也长起来了,西府七太太疼爱女儿,照样给请了女夫子,媛姐儿、秀姐儿素姐儿跟着学。
珍姐儿脾气活泼,恃宠而骄,很少坐得住,平日跟着夫子练字做针线,被七太太压着下厨,近两年又添了看账本、理家的活儿,就什么也不想练了。
女夫子自然以珍姐儿为中心,珍姐儿喜欢什么就讲什么,其余小姐就跟着学什么。如此一来,合香、弹琴、插花和绘画都是浅尝辄止,根本没有展开来讲,媛姐儿三个两眼一抹黑,什么也没学到。